晴雪忆江南（上）

今年亚琛的第一场雪，落下得悄无声息。直到夜晚临睡前关掉台灯，才注意到窗外雪地反射进来的灯光。

次日赶早出门上课。还有些稀疏的雪花空中飞舞，四下茂密的树林和远处的丘陵，一概银装素裹。天色依然朦胧，街上仍然空荡，橘色的路灯在一片银色的世界中渗出丝丝暖意。似曾相识的景致，让我的思绪立时飞回了十年前，江南的那座梦里水乡。

江南的冬天，潮湿阴冷。清晨、傍晚，即便是春节前后的几天，小镇的路上也极少行人。原以为温婉的江南只应有绵绵细雨，而绝无飘飞白雪。未曾想，某日晨起这座水乡小镇竟也披上了厚厚一件白袄。

推门出去，眼前便是一座石板拱桥，是去往镇中几间热闹餐馆店铺的必经之路。积雪模糊了石阶的棱角，更凸显出拱桥的圆润线条。我因此也放慢脚步，手扶一侧栏杆，不自觉细致打量起桥下，这条不知名的小河。小镇中的河汊网络，纵横交错，难得有显眼的波浪。此刻，各家玲珑的渔船停靠两岸，与紧邻河岸摩肩接踵的古旧民宅几乎连成一体。偶尔有几个妇人，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沿着台阶下到水边，清洗马桶。这画面方才有了一点生气。

过桥转弯，走不多久有一家叫做仙凤轩的小馆子，颇有些历史。早间经营的，都是此地的传统小吃，既有香浓的牛肉粉丝汤，也有各色糯米糕点。店铺的装潢，便如怀旧的影片中常常出现的景象：漆成乌黑的方桌长凳，厅堂四周墙壁上悬挂着一排排用毛笔写就的菜牌。种类之多，若不是老主顾，定然要挑花了眼。

靠窗临河的座位，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总会有清闲早起的老人们，一壶香茗、几碟点心，有一搭没一搭操着亲切的吴侬软语，慢悠悠地消磨时光。此时窗前座位上新沏的茶水、刚出锅的糕点，热气蒸腾，透过木窗的缝隙向外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