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往事
蒙蒙……多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他记得那天晚上月光特别亮，他本想找静歆到院子里赏月，却被父亲叫到了书房，刚一踏进门，便看到椅子上的父亲和站在父亲身旁的大哥一脸凝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发生了什么？还是即将发生什么？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
父亲对他讲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夏宅的客厅里，刚刚从乡下来到上海的田家明坐在沙发上，他没有想到，大哥夏峰如今住在这样的豪宅里，想必他的生意的确做得很大。
夏峰从楼上走了下来，那个向他通报的男人跟在他的后面，田家明站了起来，他看着夏峰，夏峰也看着他，如果从夏峰第一次离家算起，他们已经分别十个年头了，如今的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他们成熟了，或者说……老了。他们不知对望了多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眼前浮现的是往日的种种，几岁时一起讨饭，十几岁时开始一起做工，二十几岁时一起做生意……他们共同经历了太多太多，是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
“大哥！”田家明喊道。
夏峰回过神来，张开了双臂，田家明走上前，两兄弟紧紧拥抱在一起……
夏峰问：“三弟呢？永康呢？永康怎么没来？”
田家明含着眼泪，回答道：“永康……永康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夏峰不敢相信，情绪很激动，“你说……永康他怎么了？我们的三弟骆永康怎么了？”
“大哥！”田家明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几个月前，永康和弟妹出海……他们遇到大风……很不幸……双双遇难了。”
一向刚强的夏峰听到自己当作亲生弟弟的骆永康已经不在了，无力地瘫坐到沙发上。
“永康的女儿叫‘骆琳’，小娃娃特别可爱，改天……我带她来，让大哥看看。”田家明坐到夏峰身边，想用骆永康还留有血脉这件事来给他安慰。
“唔，”夏峰顿了下，“我给你们准备好了房子，离我这很远，我平时也不会过去，孩子们我已经派人送他们过去了，一会儿你陪我吃个饭，咱们两兄弟好好喝几杯，然后我就派人送你过去。”
田家明本来以为夏峰是因为一个人孤独寂寞才让他们过来的，但是现在听到夏峰说为他准备的房子离这里很远，而且他平时不会过去，非常诧异。
“大哥，”田家明问，“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啊？”
夏峰叹了口气，眉头深锁：“二弟，大哥自然想和你经常在一起，做这样的安排是不得以，但是也是为了你好，大哥现在做的事，不想把你牵涉进来，如果是前几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一定让你和我并肩作战，但是现在，你有了孩子，就算是你愿意，我也不会让你和我一起干。”
听了这一席话，心思细腻的田家明似乎猜到了几分。
夏峰见田家明不再追问，心想，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个弟弟的个性还真是没变，他最了解他：稳重内敛，思虑缜密，亲切温和，待人宽厚。
“啊……”这时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夏峰、田家明，还有楼下的几个佣人同时吃惊地向楼上望去。
夏峰马上想到在楼上的儿子，于是大踏步向楼上走去，田家明紧紧跟着他。夏峰走到孩子和奶妈的房间门口时停下了脚步，他看见奶妈抓着自己的儿子，一只手捂着孩子的口鼻，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佣拉扯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开。
见到这个场面，夏峰果断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子弹射在奶妈的胳膊上。田家明被夏峰的举动吓呆了。枪响过后，马上跑上来四五个二三十岁，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奶妈“啊”地叫了一声，松开了手，年轻女佣抱过孩子迅速跑到门口，小孩子哇哇大哭。奶妈另一只手捂着伤口，伤口不断地渗血，她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夏峰。
“你想做什么？”夏峰问，目露凶光，狠狠盯着奶妈。
“呵呵，”奶妈冷笑一声，“我想闷死他，偏偏这个死丫头这时候进来。
“为什么？”夏峰的目光中除了凶狠和仇恨之外还有一丝疑惑，不过这时候他已经能猜到七八分了，而田家明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对这个突发事件更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奶妈情绪激动，西斯底里地说，“就因为你害死了我的丈夫！让我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我一心想为我的丈夫报仇，哪怕是把我的命也搭上，所以你派人给你的儿子找奶妈，我就借此机会进了夏家，就算我杀不了你，也要可以杀了你的儿子，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这条报仇的路，是有人指给你的吧？”夏峰听完她的话淡淡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姓夏的，你小心着点，就算我不得手，还有的是人想杀你和你儿子……”女人大声地咒骂着。
夏峰轻轻地闭上又睁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手下说：“带下去吧。”
即使夏峰不说，田家明也猜到了，夏峰不仅仅是在做生意，他还是黑道上的，生逢乱世，总有很多的迫不得已。夏峰把自己这十年来的经历告诉了他，他继承岳父黑帮大哥的位置已经三年了，十年前夏峰离乡来到城里，本来只是想看看城里的情况，看看兄弟三人能不能到城里做点生意。刚到城里的第三天，他在街上看见四五个人在追打一个人，夏峰看不下去，和那几个人动起手来，在家乡的时候，他是他们兄弟三个当中身体最好的，平时除了忙生意上的事，还经常在院子里练练拳，踢踢腿，虽然没有武师的指导，但是由于身体底子好，又有习武天分，日久天长，身手练得不错，加上他敢打敢拼，最后带着被追打的人逃走了，这个人正是他如今最得力的助手罗景昌。罗景昌带夏峰来到了帮会，夏峰岳父听了罗景昌的描述，很欣赏夏峰的胆识和身手，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开始时夏峰并不想从此踏入黑道，所以只是答应暂住几天，在岳父家住的这几天，夏峰体验到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优渥生活，可谓是锦衣玉食，看着岳父对身边的兄弟就像对待亲人一样，而兄弟们对这位大哥也是爱戴有加，死心踏地，夏峰动心了，一方面因为觉得跟着他能过上好的生活，另一方面因为他对岳父的尊敬和崇拜，希望跟着他做些大事。他想，如果他有了一定的势力，即使他的两个弟弟进城后不入黑道，也可以靠他做些生意，日子一定会好过些，而且只有他有了实力，才能带给女友幸福，不会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就这样，夏峰入了黑道，岳父很赏识他，经常派他出去做事，而就在一次大的走私行动中，夏峰和他带着的人被警察抓住，当时敢做这么大买卖的没有几人，警察经过调查，已经基本认定是谁做的了，但是夏峰为报岳父的知遇之恩，没有供出岳父，独自承担了所有责任，因为他的这一举动，他替岳父入狱了，当时的督军一心想铲除黑道势力，对夏峰岳父没有入网耿耿于怀，不但不接受夏峰岳父的打点，连夏峰和外界的联系也被完全阻断了，就这样，夏峰坐了五年牢。夏峰的这一举动，让帮会全体对他另眼相看，赞不绝口，出狱后夏峰岳父立刻暗示他，他就是自己将来的继承人……
听夏峰讲到这里，田家明已经明白了他为什么五年不和家里联系。
“大哥，苦了你了。”田家明说。
“什么苦不苦的，竟然自己决定了走这条路，就注定要过刀尖添血的日子，但是你放心，现在你有了孩子，大哥不会让你跟着我走这条路的，大哥只想靠自己的势力为你在生意上铺路，帮会这边的事不让你参与，平时我们也少些公开的来往，孩子们，我更不会去亲近，免得让别人把他们当成威胁我的工具，给他们带来伤害，”说到这，夏峰诚恳地看着田家明，“但是二弟，大哥想求你一件事，行吗？”
听到夏峰这么说，田家明很是疑惑，以夏峰如今的地位，还需要他帮什么忙吗？
“大哥，咱们兄弟之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大哥尽管吩咐。”田家明说。
夏峰叹了口气，“二弟，我希望你把小野带回家抚养，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田家明愣了半晌：“小野……您的儿子？”
“对，刚才你都看到了，仅仅因为找奶妈的时候疏忽了，他就差点丧命……大哥的仇家太多了，如果把他留在我身边，这样的事情一定还会发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我在感情上，对他有所亏欠，她走了，我不能连她生下的儿子也保不住，其实我早就想过，把孩子藏起来，但是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现在正好你来了，我希望你把他带回家，等到他长大成人，能够保护自己并且有能力继承我的位置的时候，你再把他送回我这里。”
“大哥，如果你已经决定了，又信得过我，舍得让孩子离开你，我没有问题，你放心，我会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他。”田家明见夏峰如此信任自己，不免心生感动。
夏峰说：“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大哥当然信得过你，二弟，你觉得大哥这个主意还有没有什么不妥？”他这样问田家明，一方面是表示对他的尊重，另一方面，他知道田家明一向心思缜密，希望听听他的意见，而田家明果然提出了一个想法。
“大哥这样做的确可以保护侄子，不过侄子长大后要回到大哥身边，为了不让他知道真相以后难以接受，不如在他回到你身边之前告诉他，他是三弟的孩子，是琳琳的孪生哥哥。”田家明说。
夏峰明白田家明的用意，他是不想让夏野对他产生太深的感情，在知道真相之后难以接受，如果让他以为他的亲生父亲骆永康已经不在了，那么当他知道他的亲生父亲虽然不是一直抚养他的人，但是却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或许他的惊喜会胜过难过。
“二弟果然想得周到。”夏峰赞叹道，他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点，但是面对即将把孩子送走，以后又不能去和他亲近的事实，他的心里还是非常难受。
就这样，夏野变成了后来的骆蒙，成了田家明的养子，骆琳的孪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