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归人与过客
我颓然回到永和宫，却见永和宫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我暗道，大事不好，愉妃娘娘不会在知道我跑了出来，等着我回去审问吧？我穿过永和大殿，奴才们鱼贯而入，我低着头匆匆往沁僖堂走去。
倾荷在殿门外踱着步走来走去，神色焦急。我躲在一丛桂花树下把太监服脱了。刚踏进门前，清荷跪下说：“福晋您上哪里去了呢？半个时辰前愉妃娘娘派眉儿请你去永和宫，您不在，但我不敢说您不在，只好撒谎说福晋您正在沐浴……谢天谢地，您总算回来了，急死我了，柳风都出去找您了！你快去愉妃娘娘那儿吧！”
我将她扶起，动情道：“你别急，我这就过去，难为你，帮我撒谎。”
她再次跪下：“奴婢一心伺候主子，不敢不尽心。”我颔首叫她起来，自己往永和宫走去。
我徐徐地走着，视死如归了，让该来的都来吧，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让她审我吧，要是审我，我就从实招来，她让我死我就不活。失去了班杰明，我心如刀绞，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呢？
来到永和宫殿前，却看见奴才们脸上皆有喜色，眉儿迎我道：“福晋快进去，愉妃娘娘和五阿哥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五阿哥！我心里一震。怎么会？!皇上派了几路人马去找了近一年都找不到，怎么突然就找到了呢？他回来，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喜事。但是这是永和宫上下最大的喜事啊，我能不笑吗？可是，我笑不出来。
他果然回来了，黑了，瘦了。眼中的神气更刚毅了。我深深一福：“额娘吉祥,五阿哥吉祥！”
他欲扶我起来。我有些意外，忙自己站直了。
“妾身不知道五阿哥回宫，未曾远迎还请五阿哥和额娘见谅。”
愉妃娘娘说：“也怪不得你，永琪回来，一切就好了。”她拉着五阿哥上下看着，
“额娘，您都看我半天了还没看够，儿子很好，一点事情都没有。”
我退到一边，看着他们母子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心里也觉得有几分温馨。
“对了，欣荣，我还要感谢你。把额娘照顾得那么好。”我一听有点懵了，忙跪下说：“欣荣没能好好照顾好额娘，请五阿哥恕罪！您不在，额娘哭死了，妾身也无以安慰，您回来真是太好了。”
他将我扶起来，凝视着我的泪眼，怜惜地说：“辛苦你了欣荣。这次我能平安回宫，还多谢你的弟弟相助呢，明天我去给皇阿玛请安，会叫皇阿玛重重赏赐你弟弟，给他封官进爵的。我回来，你不高兴吗？还哭呢。”
他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对我说过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永琪，都那么晚了，你该好好歇着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那儿子明天早上再过来给额娘请安。儿子告退。”
“去吧。小杰子，小桃，眉儿迎儿，你们今晚都到沁僖堂伺候着！”
我也跪安，随着五阿哥一起回房。心里满腹狐疑，却也不想去问他。但是事关我娘家，还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睡觉时依旧放上以前用的屏风在床中间。我洗漱完毕，早早穿得齐整躺在床上，盖上薄被假寐。我如何能睡得着，心里满是关于班杰明的事情，这时候五阿哥又回宫了，两件大事碰在一起，我有点消化不了。如果，班杰明还是听从了皇上的旨意，跟八格格成婚，而永琪——我的丈夫也回来了，那么就各过各的，我们的爱情就这样曲终人散了吗？我宁可跟班杰明一起去流浪，不管吃多少苦。我都不愿意在皇宫守着一个不爱我的，我也不爱的男人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何况，愉妃娘娘已经嫌弃我了！
奴才们伺候五阿哥在外间换了寝衣都推出门外去了，我知道他进了里间，感觉他把屏风拿了下床，自己上床来了。我紧闭着眼睛，他不会……
我闻到了他鼻子呼出的气息，他的脸靠近我，那么近。我不由地皱皱眉头，就是不睁开眼睛，假装睡得不舒服翻身将脸别到一边，他轻轻地叹息，在旁边躺下来睡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原来半年前云南出现了一些匪贼，那些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天高皇帝远，在茶马古道边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被一些企图反清复明的叛军收买，慢慢结成一股强大的势力。在云贵地区常常与官兵发生冲突，并公然招兵买马。皇上派出军马要将这些乱贼歼灭。双方伤亡惨重，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剿匪，清军渐渐不敌被敌军包围在狼王崖山顶。五阿哥当时乔装平民一直关注战况，知道该是出手的时候了，便求得当地一户养马数千匹悍马喂了大量的香蕉，赶它们踏进狼王崖山脚下。兴奋得像发了疯的马儿将敌人踩踏得七零八落，解了清兵的困境。敌军死伤惨重，形势逆转。但是五阿哥也被人发现了，一个敌军的头目带着几个人追杀五阿哥，五阿哥被追了几千里，始终摆脱不了追兵。到了山西一带，被敌军追上，身负重伤，幸得德荣相救，幸免一难，德荣武艺高强，将那伙乱贼都杀了。德荣照料好五阿哥的伤，五阿哥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德荣这才知道救了自己的姐夫，跟五阿哥相认。
弟弟怎么到山西的，我竟是不知道。但是还是很高兴，毕竟家里出了一个武术高强的人才，还立了功。看来五阿哥就是为了弟弟德荣才对我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呵呵，我心里冷笑，原来如此。
皇上知道五阿哥回宫了，还帮着官兵歼灭云南叛军，龙颜大悦。在朝堂上嘉奖五阿哥是当朝第一阿哥。愉妃娘娘喜不自禁，解了我的禁足，同时将连个贴身奴才赏还给我。
五阿哥回宫后，大家都绝口不提还珠格格，我心里虽有疑问，但是也不想多嘴。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只是每日在他们勉强强颜欢笑，心里惦记着班杰明，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进展如何，是不是确定要娶八格格了。晚上五阿哥几次三番想与我同床，我推说来了月事，都拒绝了。都好几天了，我知道这样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今天小杰子回到了沁僖堂来伺候，我忙命他悄悄儿打听去。
小杰子刚走，五阿哥回到卧房，自己倒了一杯茶，感慨有欢喜地说：“我离宫一年，差点错过了一桩美事。”
“什么事情呢？”
“欣荣你知道吗？班杰明就要成婚了。他有福气，皇上给他指的是八妹。在众多格格里头，就八妹长相最好，人也温柔贤淑。只是前些日子她身上不太好，我今天去看八妹，竟都大好了。皇阿玛高兴，就钦定下月就给她和班杰明完婚！”
他的话字字敲进我的心坎，我早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可知道成了事实，我还是接受不了。我踉跄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欣荣你怎么了？”五阿哥抱着我要跌倒的身子。
“我只是太意外了。”我在五阿哥怀里，艰难地说。
“镯子，你怎么会带有班杰明的身上的镯子？”白皙的手腕上，那个白玉镶赤金手镯莹莹生光，美玉无瑕。
“什么？这不是你离宫那一天，你送给我的吗？”我惊叫。
“这是班杰明的。我以前见过，他说他会将这个给他最心爱的姑娘，说是她娘给他留下唯一一件饰品，我怎么会认错！”
他边说边用手抓我的手腕，越来越用力，他的眼睛发出一种可怕的光。哦，班杰明，你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你会害死我的！他竟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些。如今，闯祸了。
他的眼睛要喷出火来：“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听到他要成亲脸色都白了。你们……你们……”他放开我，我软软地自己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你解释呀，你给我解释呀！”他摇晃着我单薄的身子。我的泪被他摇了下来。
“跟我说，是个误会，说啊！”他继续摇着我。我无力地任他摇。好久好久，我梗着声音说：“你既然不相信我，何必……”我还没有说完，他已经紧紧搂住我：“我知道，从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也不追究了。只要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