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0章 渊叛（下）
与此同时，毒瘴之外，夜清河已有动作。
她此前静观其变，只是等待变数出现，如今叶源之成为了这个变数，已然确定毒瘴的强度，无法影响其身...
那夜清河倒也没有必要真的等上一炷香的功夫，等叶源之探路而回。
此刻心念一转，左脚轻踏而出，一片看似普通的落叶悬浮而起，落于其身前。
下一瞬，她右掌骤然一翻，五指如钩，猛地向瘴气中心一按——
嗖——！
破风之声骤然响起，落叶疾冲毒瘴而去，却似一柄利刃一般切割此间。
随后掌力席卷而至，并非玄气激荡，亦非法诀催动，而是纯粹的武道肉身之力。
此刻以掌风落叶为刃，以筋骨为势，悍然劈开空气。
刹那间，狂风骤起，如怒龙咆哮，整片毒瘴被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瘴气如遭无形巨手碾压，竟被掌风推挤向两侧，露出山隙深处的幽暗通路。
“这...”
封敏瞳孔骤缩。
她知道，这绝非修士手段！
修士破瘴，必借玄气流转，或符咒，或法器，或神通术法，总归要依托天地之力，除非已达窥天之境。
可夜清河这一掌，却纯粹是自身之力，不借外物，不引玄气，仅凭筋骨血肉爆发出的劲风，便生生震散毒瘴。
既然这毒瘴已然稀薄，却也是谷内百人千年来的研究所成，可以抵挡那些杀之不尽的鬼物。
计然喉结滚动，眼中亦是震撼难掩，他虽见过战部强者以鬼器劈山裂石...
见过谷内高手以秘法驱散瘴雾，却从未见过有人能以纯粹的肉身之力，做到如此地步。
瘴气被震散的瞬间，夜清河已一步踏入山隙，衣袍猎猎作响，周身没有半点玄气波动，却如利剑般锋芒毕露。
但有残瘴妄图自山壁两侧重新聚拢，便会被无形巨手再度挤压，难越雷池半步。
“走吧。”
她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片落叶。
应承欢唇角微扬，似乎对夜清河的实力一直很是信任，毫不犹豫地跟上。
而计然与封敏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
此人，绝非寻常坠渊者。
至于武行舟，他已交出魂血，今生注定受制于人，如今见夜清河展现出如此实力，自然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般...
心情舒畅。
因为至少自己投靠的是一名强者，而非是什么被计然封敏两人退出去当出头鸟的傀儡愣头青。
...
这毒瘴看似深不见底，实则却仅有半丈深厚，方才夜清河一掌已然尽数将毒瘴击穿。
此刻亲身走过毒瘴之后的小路，大抵明白了为何方才叶源之进入毒瘴不久，身形便不可见。
此处被人设下了类似于自己在残阳宫时，受蓝衣神秘师兄指点，推演出的那种无需借助修为便可施展的阵法。
只不过，此处之人施展的阵法太多低级，甚至只能算是阵法雏形，更像是世俗江湖之中的奇门术数。
自己方才那一掌乃是外力，击破了毒瘴的同时，也更改了毒瘴后草木的布局，自然将这奇门一并破去。
此通路狭长，并无错杂之处，夜清河前行十余丈后，确定此地并无其他后手，便施展武道轻身之法加速前行。
应承欢同样是武道功体，不受锁灵渊影响，此刻紧跟其后。
可计然封敏与武行舟三人，便没了此等速度，只得望尘莫及，拼命追赶，尽管徒劳无功。
而与此同时，通道深处，叶源之正缓慢前行，倒不是小心翼翼，而是此时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怀疑师姐，尽管方才遇见的师姐，可能只是幻象，又或者其他东西假扮...
可若放在从前，便是师姐的幻象，也多半能蛊惑自己很长一段时间。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变化，仿佛重生后的种种经历，已经开始冲散之前云山宗覆灭，仙人临凡，生灵涂炭带来的执念。
这种变化，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安...
“叶师弟。”
就在此时，夜清河施展隐神步而来，应承欢距离她尚有大半距离，计然三人则是彻底被其甩下，不见踪影。
“你...”
叶源之微微一愣，距离自己之身探路，莫说一炷香的功夫，便是十息也不足，怎么她...
见叶源之看自己出现的第一反应，眼神与以往有异，方才捕捉到的那一丝异样，如今瞬间明悟。
夜清河猜到，可能眼前的师弟，已经对自己起了几分疑心。
于是淡淡开口道：
“此地凶险未知，你虽有底牌傍身，但却未必管用，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人前去。”
果然，此言一出，叶源之的目光立时变回以往，甚至还带着满满的愧疚。
“原来师姐放我一人前去，是知道我有底牌，对我信任，并非要舍我一人...
我刚刚竟那般揣度师姐...”
想到这里，叶源之握紧左拳，眉头微皱，沉默不语...
“他们还在后面，此地道路并不崎岖，你留在此处等他们会和便是，我先去查探一二。”
夜清河虽不愿此时暴露身份，但也不想与此人有太多交集，只需安抚到他不怀疑自己即可，并不打算继续交心。
“师姐，我...”
叶源之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自己也想跟上，可是他又想到此地玄气禁绝，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反成负累。
于是这一句话，被他咽了回去，满脸苦涩。
夜清河看在眼中，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没有看到，身形立时消失在此间。
...
不多时，夜清河便来到通路的尽头，看到了山壁之下被人为开凿出的一座山洞。
虽然此地无法动用神识探查的手段，但夜清河自觉实力尚可，若遇难题皆都求稳不肯前行，岂非寸步难行了？
于是她选择进入山洞之内...
可山洞内，并没有她预想之中的危机，反而像是场景过度之间的缓冲地带。
洞穴之内道路同样单一，甚至刚刚入内，便能看到另一端出口处的光亮。
夜清河循光亮而去，走出山洞，却是脚步一顿，眸光微凝...
——眼前，竟是一座悬于半空的机关城！
整座城池依山而建，却非砖石垒砌，而是由无数精密的齿轮、铁索、木甲拼接而成。
巨大的青铜轮盘嵌于岩壁之上，缓缓转动，带动层层叠叠的悬空廊桥随之升降。
铁木打造的楼阁错落分布，檐角垂落细密的铜链，随风轻响，如清泉滴石。
此城之中并无灯火照明，取而代之的奶是无数镶嵌在建筑表面的白色晶石，散发着幽蓝冷光。
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如梦似幻。
夜清河双眼微眯，一眼便看出此城没有丝毫玄气波动。
这些机关、晶石、齿轮的运转，全然不依赖修士手段，而是纯粹以机括、水力、重锤驱动。
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形建筑巍然矗立，塔身由数千块镂空青铜板拼接而成...
每一块铜板都在缓慢移动，组合成不同的图案，时而如星图流转，时而似山川起伏。
目之所及的塔身最高处，一尊巨大的铜制日晷缓缓旋转，晷针投射下的阴影在地面划出一道清晰的界线。
“这便是...所谓的登云天梯么？”
夜清河低语。
她目光掠过巨塔底部，数十名身着灰色道袍的修士正推动一座巨大的水车。
水流带动齿轮，齿轮牵引铁索，铁索又拉动塔身某处的机关，使铜板再度变换。
这种不借修士手段，单凭人力机关便能使整座城池悬空而立的手段，让夜清河感觉到一丝熟悉...
此时微风拂过，檐角铜铃轻响。
夜清河静立片刻，忽觉掌心微凉，这座城池，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个世界的某些存在。
但想来相隔两世，如何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