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江湖之青衣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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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受伤落水

夜已渐深,除去几个站岗的人外,一船酣眠。

紫衣的男子手脚被绑,浑身染血,无力靠坐在床边。潜入贼窝这几天,他已将对方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什么时间防守最薄弱。尽管他已装作重伤,右腿却仍然被刀戳伤。当然,这点伤对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

运力调息多时,已经暂时压住了右腿伤痛。子时刚过,沉沉暗夜里,男子始终紧闭的一双眸子突然睁开,用巧劲和内力轻松挣脱开绳索,他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行动虽然一瘸一拐稍有迟缓,但对于逃跑,已无甚妨碍。

几步走到窗边,看了眼浩荡江水,他正准备跳下,一道声音突然制止了他,“等一下!”

落桑早知床板底下藏了个人,但事不关己,他本并没有打算搭理。此时突听那人出声,他回头,好奇地等着下文。

林还昭小心地从床板底下挪出来,拍拍一身尘土,继续说道,“你的腿已经受伤,如果就这么莽撞跳下去,恐怕游不到岸边,便会力竭而死。”

落桑听到这话,似真为他着想一般,没来得及回应,便又听他继续道,“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小船,但要告诉你,有个条件。”

有船自然比冒险游水便利得多,落桑深知这个道理,也不打算逞强。望向眼前这个精明的灰衫男子,他冷冷道,“什么条件?”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有勇气跳江逃跑,必然不是强逞。虽然你受了伤,一个人逃出去也许更加方便点,但请原谅我的私心,务必带我一起走。否则,我不会告诉你船在哪里。”

落桑眸光淡漠,扫视一眼这个看起来不会武功的瘦弱男子,道了句,“好。”

林还昭一颗心落定,赶紧上前几步到落桑面前,小声道,“多谢搭救,从这里往东数第八间是库房所在,里面有逃生用的船,不知兄台能否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弄到水里?”

“我试试。”说完,落桑一个飞身而出,悄无声息攀着船厢疾行数步后,便从高窗一跃,轻盈落定在库房之内。

不多时,四下响起喧哗之音,林还昭大惊,难道被发现了?但听得这声音中,有人喊漏水,有人喊救火,似乎又不是。还未来得及深思,忽见窗下落桑已经拖船靠近,她心中一喜,正打算往下跳。却见这时,破空而来一支短箭直指向她的面门。身为一介读书人的她自然反应不及,落桑看见逼近这人的利箭,立即一手按住船身提气从水里跃上来,展臂一捞,将处在呆滞中的林还昭带到船上。

林还昭惊魂未定,回头望了望后方甲板上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心知此刻不是腿软之时,赶紧咬着牙爬到船头手忙脚乱张帆。又有数支箭羽射来,均被落桑一一卷入袖中,运转力道,他将袖中箭迅速挥还给对方,两个匪徒登时被击毙。

拖船来此之前,落桑已经打穿了大船前面好几处底板并且放了把火。按理说,人手此时大都应该聚齐在船头帮忙,后面不会再有什么人来。这群贼寇临危不乱并且警觉性如此之高,一看就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这一点,绕是见惯了草寇的他一时也没有想到。

思虑未消,此时又有一人前来,看到异状,正要大喊,“有……”话未说完,便已被落桑的利箭射穿喉咙而死。隐约又有几阵脚步声向他们这里靠近,落桑将手里仅剩的两支短箭折成四截,又折成八截,攥在手里,紧盯着船尾,只等着对方过来。却在下一瞬,船突然动了,像离弦之箭般,迅速乘风退去。

林还昭正凭着全身意志掌舵,天色暗沉,本就视物不清,所幸风势也帮向他们,只片刻功夫,大船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落桑松了手里的断箭,坐回到船上。直到这时,他才得空看了眼身后的男子,夜色沉重,他没看得清男子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正在掌舵的身形。

“需要我帮忙吗?”没有人回答他,落桑索性调回头,不再理会这男子。

突然船身一阵晃动,落桑回头,看到坐在船边上的人身体摇摇晃晃,差点就要栽入江水。他赶紧伸出手使劲一拉,男子无声跌回到船上,再无声息,是中箭了还是磕伤了,抑或是吓晕了?

晚风猎猎,波涛汹涌,失了掌舵的人,小船瞬间如同一片被风肆虐的叶子般颠倒沉浮。落桑没时间管这人,坐到他的位置上,运起内力稳住船身,专心掌舵。

天色已经泛白,小船终于靠岸。

落桑将船固定在岸边,一夜未眠的他终于可以歇一歇了,也无心去管此刻到了什么地方,他躺倒在船上,惫懒地闭上眼睛。舒展开的手触到一团柔软,他瞬间睁开眼,想起了几个时辰前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赶紧坐起身。

这灰衫男子依旧一动不动地侧倒在原来的位置,他将人轻轻翻过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还真是中了箭!只见男子的手还捂在肋部,从腰际到船上全是血。

这样子,怕是死透了吧。见惯了死人的他本能地去试探男子的鼻息,倒是还没死。

林还昭是被疼醒的,尽管落桑已经尽可能小心地取箭。这箭如果是在他自己身上,牙一咬心一横也就拔出来了,可是扎在这样一个瘦弱之人的血肉中,他还真不敢这么做。箭头弄出来之后,他的额间已经爬上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林还昭虚弱地睁开一双眼睛,视线捕捉到面前的冷漠俊颜,她下意识地就要爬起来,肋部突然被牵扯出一阵剧痛,疼得她冷汗直冒。

“别动!”落桑面含愠色,将她一把按回到船板上。

伤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必然是时常备着的。取出一只褐色瓶子,将药粉细细地撒在她的伤口上,又将外袍撕成布条替她包扎好,这才算处理完毕,落桑终于歇了一口气。

“谢谢。”林还昭说。

落桑勉力睁着一双乌青的眼,并没有回答她。

一阵凉风吹过,又冷又疼,林还昭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看见她一脸惨白、毫无血色的柔弱模样,落桑心中虽略有不忍,却并未表示什么。片刻后,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他终于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无情的弧度。

林还昭无力地躺在船板上,见得男子这反应,大概也料到了他是打算丢下自己先走。走就走吧,她也预备躺一躺,恢复气力再起来,着凉什么的,也就只能随它了。“请恕小弟不能相送,萍水相逢一场,还是要多谢兄台你搭救。”

落桑闻言,并没有看她,只沉声说了句“告辞”,便一脚踩上岸,拖着条伤腿瘸瘸拐拐地往枫树林深处而去。

男子走后,林还昭一动不动地躺着,倒并没有立即睡着,只是望着天上浮动的一片片白云发呆。两眼空茫,心下也空空,外人看来,或许还会以为她此刻是一派的从容悠闲,当然如果她不觉得冷的话,可能会如此作想。此前纵是万般焦急,如今也只能服从命运,孑然一身地睡在这天地间,倒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一回。

清澈的江水里倒映出枫树林如火如荼的影子,天光正盛。

洛临城里的人们一般喜欢在白天来此处游玩,正如此刻,岸边的一颗大枫树旁已经栓了两只红棕色的马,一对穿着风雅的贵公子正悠闲地下着棋。

身着华贵黑衫紫袍的那位沉思片刻,终于落子。红衫白袍的公子看了眼落子的地方,唇边荡开一抹浅笑,“不改了?”黑衫公子闻言,再反复观察几眼棋局,顿觉后悔,嘴里念叨着“不算不算”就要伸手去拿回棋子,却被红衫公子递来的扇柄一把挡开手,只好颇为遗憾地看着红衫公子悠悠然执起一枚黑子落定,笑颜一展道,“你输了。”

“唉,若我今天被灌醉,就你把我扛回去。”打趣地说完,储桓修拿起地上酒壶,满斟酒杯,一饮而尽。

冠子花摇着璇玑扇懒懒笑道,“下午我还约了人看戏,若你醉了,我必定就独自先去了,储兄你一个人在此地沐浴江风,酒醒了再自己回去罢!”说完,拿扇子指了指江边一只系舟,轻笑道,“就像那位兄台一样。”

冠子花折扇所指方向,正是已然睡熟的林还昭,她已经无知无觉睡了大半日,直到附近响起一阵说话的声音。

“素心,昨日你去少爷房里干什么了。”两个侍女蹲在河边浣衣,皆穿着湖蓝色的碎花布裙。

“不就是递茶水吗,还能干什么?”

“茶水向来是我们房里的人管的,何时轮得到你?”

“用得着你管,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

名为素心的女子端起木桶就要离开,洗月拦住她,阴阳怪气道,“你站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成天往少爷房里跑,莫不是想爬床?”

“你,你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不要脸!”

“哼,到底谁不要脸,你自己清楚!”

“我比不过你,不知道上次是谁装可怜,居然拉着少爷陪了你一下午!”

“少爷陪我不陪你,所以你嫉妒了吗?”

“我不嫉妒,他说过不喜欢你!”

“哦,这么说的话,他喜欢的是你啰。”

素心当然不可能说是,只是气道,“你,少爷心里喜欢谁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不要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

“少爷就在那里,我们俩同时假装掉到水里,看待会儿他是会先救我还是救你,不就知道少爷他心里更在乎谁了吗?”

素心闻言一阵沉默,两手按在木桶上,片刻间再无其他动作,只是垂着头低声道,“这么明显的把戏,你以为少爷看不出来吗?洗月,我们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七少爷房中向来伶牙俐齿、口不饶人的大丫头洗月也难得的没有继续刻薄下去,只是凉凉说道,“是呢,少爷对谁都好,无论小姐、丫鬟还是青楼的姑娘,都一视同仁地好,说到底他有那么多姑娘可以去选,凭什么我们却只能被动地等着。”

素心听她这酸溜溜的语气,不由一惊,“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你向来是我们这些丫鬟里胆子最大的,你该不会?”

“胆子再大又能怎么样,惹了城主和夫人不高兴,一样被赶出家门!”

素心瞬间也打了蔫儿一般,不再多说什么,端起木桶就要站起身来,“走罢。”

话未说完,突然脚底一滑,不知今天什么运道,她竟然真的掉进了水里!

洗月本来在低头收拾衣服,乍然看见素心掉进水里,她也没来得及拉住,两人都是不会水的旱鸭子,方才之言本就是在玩笑而已,说到底谁都不希望真的掉进水里。

素心一边喊救命,一边在水里面扑腾,浮浮沉沉中竟顺着水流的方向往西边漂了去,挣扎间,她慌忙拉住此时近旁唯一能够到的船板,想要爬上去。

林还昭本来是事不关己地躺在自己的船上,听她们二人对话,她大约已经猜到,落水的姑娘将会由她们口中的少爷来救,自己并不打算多管这闲事,而且她现在有这心也无这力。哪知,她本人这样想着,船身却突然一阵晃动,还昭挣扎着坐起身,看到这女子竟然刚好漂到了她这里来。

那人抓着她的船板想要爬上来,还昭没理由不搭她一把,只能伸出手去拖住她的肩膀,女子慌乱间感觉有人搭救,连忙紧紧抓住那人的手。眼见着船体往这边严重倾斜,还昭想要松开女子的手,“姑娘,你先等……”话没说完,她已经被拽翻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