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死谏
新年的正月,寒风凌冽,即便太阳依旧那么明亮,信长的心却闷郁的透不过气来。脚下的爱马不在那么有力,而是徹骨的冰寒。
一旁的平手监物也一脸悲伤的样子,眼角的猩红说明刚刚才哭过。
平日里对监物严格,并不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而松懈半分,那古野城的政务也都由他处理的,监物在父亲平手政秀学到很多,税务,农桑,建筑等等,而今他就这么死了,哭过之后带来的迷茫也是理所当然的。
监物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政秀要自杀,明明在监物的处理下已经让政秀看到了很多改变,特别是铁炮的应用,让政秀看到了如何对抗信行方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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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信秀的死已经过了两年,这两年,整个日本都不算平静,最大的事件应该算得上是幕府将军与三好长庆关系恶化,以至于三好长庆将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放逐出二条御所。这当然不是幕府崩坏的伊始,自从享德、应仁之乱后,日本的中央政府权力便下落到细川家,这也是将军足利氏第一次失去权力,也是拉开战国序幕的开端。
西卡西,与幕府的三管领之一的细川不同,三好家是突然的崛起于四国,称霸近畿。与本身是足利氏分支,自从镰仓时代就跟随足利的细川不同的是,三好家作为细川的重臣起家于阿波,推到主家细川后,若是不能完全消灭细川家,自然很难同将军和睦,于是乎在长庆独裁近畿的时候,长庆发布了一系列新政策,使由于战乱而萧条的近畿特别是京都重新焕发了生机。长庆于摄津国本兴寺门前寺颁布了内贵布祢屋敷的五项条款、裁决了对主殿寮领市原野相论、对洛中苛赋进行了修改并且对京都大德寺颁布了三条禁令。
整个近畿几乎是三好长庆一人说了算,足利将军甚至失去了名义上的统治权,这对于室町幕府简直是摧毁性的打击。
而与此同时,天文十九年信秀死同年,毛利一面交好大内,一面同尼子作战,成功的获取军功从大内家独立出去,并与大内家签订同盟协议。
于2月份安排元春正式进入吉川居城新庄小仓山;7月,诛杀叛臣井上元兼一门,并以此为契机,要求福原贞俊以下家中武士二百三十八名递交血书,发誓效忠;9月,奇袭布川,杀死吉川兴经父子;同月,隆景继承沼田小早川家……就这样,元就严密了家中的等级秩序,由亲信到谱代到外样到土豪,层层辖制,构筑了牢固的封建家族体制。
天文二十年信秀死后的第一年,陶晴贤发动叛乱,将主公大内义隆灭杀。说起陶晴贤,所有人第一印象便是陶尼玛背刺主公,其实大内义隆的死因不光在陶晴贤一个人身上,作为领有周防、长门、安艺、石见、备后、筑前和丰前七国守护,更完全垄断了遣明船的贸易巨利的西之巨人,却整日沉迷于京都文化,生活奢靡,玩物丧志。
原本陶晴贤对大内义隆是有着相当深厚的感情。他从小作为义隆的侍童长大,一直忠心耿耿。在从出云撤退的时候,他亲自殿后保护大内义隆撤退。但是,随着义隆沉湎于奢华生活,玩物丧志,而后在内政上更是宠幸相良武任,(我屁股都卖给你了,你居然还宠信外人)不希望与主家一起陷入衰亡命运的陶晴贤,发动了以下克上的叛乱。
而在信浓顺风顺水的武田晴信败于村上义清之手,武田家双壁板垣信方、甘利虎泰被讨取,晴信本人也被义清一骑时砍伤。
天文二十一年,信秀死后的第二年,北条信康上野国占领,武田方击溃村上义清。今川方则在太原雪斋的牵线下于与武田签订甲駿同盟后,渐渐蚕食尾张。
信秀死后两年的冬天,尾张的情势现在可以说,如同蚕茧中的飞蛾,是慢慢变为死物,还是挣扎着重生。
严冬之下,寒冷的空气肆意着下四郡,乡下的农户忙碌了一年,而到了冬天则是躲在家里烘着火堆过冬。柴火都是来自于附近山头的树枝,尾张的山虽然不多。但是不远处的伊势确实有很多山,优质的木材便从此处运下,因为和长岛城的住持本愿寺证惠交好,因此借着修建寺庙的机会,尾张的很多木材山上的稀有材料等都是由五渡川(瞎编的地名)顺流而下,运到热田和津岛两处繁华码头,廉价的税务和稀少的关卡让行商门乐于在此处生产和兜售。
作为热田神宫的奉安加藤、岩室、田岛三家自然是肥的流油,三家的田产占据了尾张三郡的大部分,当时的织田信秀为了使自己的统治更加牢固,自然联姻了这三家,织田信长的母亲便来自三家之一的岩室,田岛也同信长的叔父织田信光联姻。
在这三家的支持下,织田氏得以稳定的掌握整个尾张,自然有了与织田氏休戚与共的关系,这三家的势力越发强大。
初冬时候,平手监物便在父亲的安排下见了自己的未婚妻加藤惠,虽然监物很不情愿,但是还是见了那个要与自己结婚的女人。
作为一个有思想的战国好青年,美丽的战国三夫人才是自己该追求的女子,虽然归蝶姐姐已经成了自己主公的女人,自己也不敢奢望什么,但是剩下的两位还是可以考虑的。
当平手监物想起来,去前田利昌家找到寄居在前田家,望着那五岁的小萝莉还有前田犬千代死死的眼神,自己已经知道没有机会了。
其他的女子更不必说了,日后被称为北政所的宁宁刚刚出生才五岁,战国第一美人织田市也不过一幼女,而今年十七的监物则到了需要讨一门亲事的时候了。
加藤惠作为热田加藤氏的嫡女,虽然不是嫡长女,但是也足以显示对监物的重视程度。
但是,监物的心中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父亲,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平手监物一听到这个消息,果断的拒绝了。
“我不管,为父替你讨的这门亲事你必须去!”
平手政秀用很少见的强迫性的口吻对着监物说道。
“必须吗?父亲,您要知道,您的儿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她是谁?”
“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您的决定,既然知道了我有喜欢的人,您还要强迫我吗?”
平手监物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那么长时间的盯着平手政秀的眼睛看,想要从平手政秀那里获得的是肯定还是否定。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父子二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看着彼此。
“那,就这吧。”平手政秀首先打破了这分安静的空气。
“关于你的婚事就到此为止吧,加藤家我会和他说明的,但是,在这之前,请向我说明你喜欢的是谁。”
“是岩室。”监物不好意思的对父亲说道。
“岩室啊……”平手政秀突然沉默了。
“信长同意了吗?”
“嗯!”
“那好吧,随你了,把婚事安排一下吧。”
“好。”
说完,平手政秀站起来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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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秀的家在那古野城,而信长在继承家督之后,便将自己的住宅搬迁到了古渡城。
“我是信长,快开门!”
信长挥舞着马鞭,通过大门,门口的侍卫看着这非主流的打扮,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信长。
“信长殿下到了!”
听到守卫呼喊的五郎右卫门赶忙从房间内走出来,却还未到玄关时信长已经跨步走来,跟在其后的是平手监物。
“爷爷!”
信长大声的喊叫着,粗暴的破门而入。
空气中飘荡着一阵清香,眼前出现一具浑身素白着装的尸体。
由于害怕激怒信长,所以平手五郎右卫门长政及其弟平手甚左卫门汎秀都没有对父亲的尸体收敛。榻榻米早已被鲜血染黑,右手持刀的老人完成了最后的一步,侧脸趴在桌上,沿着目光看去是桌上燃尽的蜡烛。
“爷爷!”织田信长跪在平手政秀身旁。
平手监物望着桌前的那个瘦小的老头,耳朵旁尽是些嘈杂的金属摩擦声,以往轻快的脚步此时有些承重。
平手两兄弟看见哥哥弟弟就要倒下,赶紧上来搀扶。
“你们别过来!”x2
平手监物丝毫不顾以往的镇定,大声的喊叫起来。
望着尸体的信长也被两人的动作惊扰到,像是着了魔一样,两兄弟一的动静惊扰了他。
而两兄弟被他们两的行为吓了一跳,尴尬的收回了动作。
“把父亲的事情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离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两兄弟望着信长,信长也用眼神示意两兄弟听监物的话讲出来。
“是!昨天监物你走后,父亲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还邀请我们兄弟两人喝茶。”
“然后呢?”
“昨天的天气也不错,尽管寒风依旧,但是太阳还是晒的很暖和,父亲命我们将房间的床褥都拿出去晒一下,说是要整理一下房间也.........”
“说重点!”
“后来,他说至今为止,他所思考的都是些琐事,都是些小问题。这句话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小问题是指?”
监物皱着眉头思索着。“继续说下去!”信长发话了。
“是!”
“他说,信秀在招引他了,并说樱花十分美好......总之,他说的话让人费解。然后带我们登上城头俯瞰尾张的景色,命令我们下去,他一直就留着那里,也写了遗书。”
“什么?有遗书吗?五郎右卫门,快把遗书拿过来!”
两人支支吾吾的还是在信长如同猎鹰一样的目光注视将遗书交给了信长。
而此刻监物却失了神一样摊倒在地上。[所以说,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吗?父亲根本不在乎我们研发了多么厉害的武器,多么优秀的策略,多么完美的内政,多么...........]
信长打开了遗书。《五か条の谏言书》
“..................经常对你劝谏却没有奏效,政秀这副无用之躯已经切腹自尽,如果您可怜愚者之死,那么请再确认下面诸条谏言。
第一条、要成为有用之人,亦即是要成为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足以庇护他人。
第二条、勿要再着奇装异服,腰间没要再系挂绳带等令人发笑之物,并且勿要随意披上坦胸外的外衣到他地拜访,这些行为都足以使尾张蒙羞。
..........................
最后,给我那痴儿取一个正名,以恭喜他正式到达元服的年龄赐名久秀。”
遗书中尽是些斥责信长的话,希望他知错能改。
“哈哈哈哈哈.........”监物,哦不,平手久秀,突然大笑起来,而后又渐渐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