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8.对死亡的敬畏和对生的永恒的追求
当我跨过此生的门槛的时候,我并没有发觉,死亡之神无时无刻不在追随着我。
她关照我,无论我疾病,无论遇到那么多凶险的事情,还有煎熬心灵的事情,她一直跟在我身后,她将根据我在世界上的种种表现来决定是否要把我召回。
我以一个女儿的身份,以一个学生的身份,以一个母亲的身份,以一个妻子的身份,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我对所有我所能关照的人予以关照。我尽情享受着每天升起的太阳洒照在我身上的温暖阳光,我尽情感知着亲人、朋友对我的关怀,甚至陌生人投放到我身上的温和的眼神。
我有那么多爱,尽情地爱着人,我以最大的热忱享受着我的生命。我爱今生,也许我也一样爱着死亡。那充满着神秘的死亡,让我对生充满着无限的眷恋和爱。
我穿越梦中无边的森林,在冰冷的河岸,那死神的手指触摸着我的额头,我以为她在召唤我,我的心在努力挣扎,我如此爱着河那岸的斑斓的世界。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这个我爱着的世界,哦,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我前天早晨初进洗手间的时候,忽然间,我的气管过敏,呼吸迅速变得困难了,孩子已经上学了,我强走到卧室,找到一片药吞下去。可是过敏来得太迅猛了,瞬间我不能说话,不能挪移,不能做任何事情,我觉得整个身体在收缩,脸涨得发烧,整个人缺氧,这迅速增长的过敏,使我只能束手在一个位置,一个姿势,而且也说不出话来,没有能力打电话。我想起了曾经背过的单词——abyss(深渊),我的思维在下沉,身体在坠落,那时我一定非常丑陋,我正以最丑陋的姿态往深渊中坠落。瞬间一丝绝望涌上心头,我将离开,我将离开我热爱的世界和我热爱的所有人。我想,我祈求上帝也来不及了,不知道那天上的妈妈是否可以拯救我。
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他们此刻都不在我的身边,我将无法让大灰狼瞬间来到我的身边,即便在我身边他也束手无策。很久之前的一次,也是因为这样过敏,他无法采取任何措施,我拒绝他叫120,看着我呼吸困难的样子而又束手无策,他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那个瞬间是我永远的感动。我走过来了,就如这一次,我抗拒了死亡之神。
我不能确认我是否还会有这样的经历,我所有的小包包里都放着可以挽救我的药片,可是我又常常忘记带着小包。当我高兴得得意忘形的时候,当我无比忙碌的时候,我常常什么也不喜欢带在身边,我喜欢清清爽爽地出门,可是这次的经历又提醒我随身带药。
最恐怖的是,我在别人身边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宁愿跟死神而去,也不希望自己失去了体面和风度。
我的死亡体验,再次让我想起了那些我所轻视的和忽略的东西以及世界上一切的可爱。
我钟爱的邓丽君的温婉缠绵的歌曲,在中学时代就被人指责为靡靡之音,而我是那么狂热地喜欢她和她的歌曲。后来我更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死亡方式震撼了我。我没有亲眼见,但是听别人说她也是过敏性哮喘,在房间里发作,裸体跑出来,没有人能救助她,就这么无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痛哉!可爱的邓丽君,我深深地喜欢她的歌曲。每每听,每每唱,都刻骨铭心地痛,虽然那些歌曲那么甜蜜。
在那么多闲散的日子,我浪费了很多时光,在死神追赶我的过程中,我将加倍爱惜我的时间,我的生命。
明天太阳照旧升起,“早晨醒来,我发现我的园里,却开遍了异蕊奇花。”(泰戈尔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