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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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贝克莱。——大卫·休谟的作为虚构主义认识论的心理学:哲学与科学的“破产”注16

洛克的朴素性和前后矛盾,导致对他的经验论的迅速改进,将它向一种背理的观念论推进,最后以彻底的荒谬而告终。基础仍然是感觉论和一种表面上的不言而喻性,即一切认识的唯一的无可怀疑的基础,是自身体验和它的内在材料的领域。由此出发,贝克莱将在自然的体验中显现出来的物体的事物,还原为它们借以显现出来的感觉材料本身的复合。不可能有那样一种推论,通过它从这样一些感觉材料不再是推论出相同的材料,而是推论出另外一些东西。它只能是一种归纳的推论,即从观念的联结产生的推论。自在存在的材料,即洛克所说的“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je ne sais quoi),乃是哲学上的虚构。另外一点也是重要的,即贝克莱在这里将合理的自然科学的这种构成概念的方式,消解为感觉论的认识批判。89

休谟在这个方向上一直走到终点。一切有关客观性的范畴——在科学生活中借以思考心灵之外的客观世界的科学的客观性范畴,在日常生活中借以思考心灵之外的客观的世界的前科学的客观性范畴,——都是虚构。首先,数学概念:数,量,闭联集,几何图形等等是虚构的。我们会说,它们是对于直观上给予的东西的方法上必然的理念化。而按照休谟的看法,它们都是虚构。并且更进一步,整个被认为具有必然真理的数学也同样是虚构。这些虚构的根源,能够从心理学上(即根据内在感觉论),即根据观念之间联结和关系的内在法则性,十分清楚地说明。而且即使是有关前科学世界的范畴,朴素地直观的世界的范畴,有关物体的范畴(即被认为存在于进行直接体验的直观中的持存物体的同一性),同样还有被认为体验到的人格的同一性,也无非都是虚构。比方我们说,“那棵”树在那儿,并且将它与它的变动着的显现方式区分开来。但是从内在的和心灵的方面说,在那里除去这些“显现的方式”就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着的是材料的复合,而且始终是不同的材料复合,当然都通过联结彼此有规则地“结合起来”,有关体验到的同一东西的错觉也由此得到了说明。对于人格来说也是一样:同一的“我”并不是一个材料,而是不停地变动着的一束材料。这种同一性是心理学上的虚构。属于这一类虚构的还有因果性,即必然的继起。内在的体验只是表明post hoc(一事随另一事而发生)。propter hoc(一事由另一事而引起),即继起的必然性,则是一种虚构和偷换。这样在休谟的《人性论》中,世界一般,自然,由自身同一的物体构成的宇宙,由自身同一的人格构成的世界,因此还有按照其客观真理认识以上这些东西的客观科学,都变成了虚构。我们必须前后一致地说,理性,认识,还有对真价值的认识,对包括伦理理想在内的各种纯粹理想的认识,所有这些都是虚构。90

因此这实际上是客观认识的破产。归根到底,休谟以唯我论告终。因为从一些材料到另一些材料的推论,如何能够超出内在领域呢?当然,休谟没有提出这个问题,至少是没有谈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理性——休谟的理性——怎么样了,这个理性曾经将这种理论当作真理确立起来,它进行了这种心灵的分析,证明了这种联结的法则。这些以联结的方式规整的规则,究竟是怎样“结合”的呢?即使我们知道了这些规则,这种知识本身不又是书写板上的材料吗?

正如所有的怀疑论,所有的非理性主义一样,休谟式的怀疑论也自己否定自己。休谟的天才越是令人惊异,没有相应的伟大的哲学气质与它相结合这一点就越加令人感到遗憾。这表现在,尽管休谟(在《人性论》第一卷最后一章)对于他这位前后一贯的理论哲学家所陷入的极大困境毕竟还是进行了生动的描述,但是在他的整个论述中有意悄悄地掩盖他的背理的结论,并且将它们解释成无害的。休谟不是与这种背理之处进行斗争,不是揭穿这种感觉论和一般心理学主义据以建立的所谓的不言而喻的东西,以便达到一种前后一致的自身理解和一种真正的认识论;而是仍然停留在给人以非常深刻印象的慵懒的学院式的怀疑论角色中。由于这种态度,休谟成了现在仍然有影响的贫乏的实证主义之父。这种实证主义躲避哲学上的深渊,将它们草率地掩盖起来,以实证科学的成功及其心理学主义的解释自慰。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