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公寓里的女主人
绿灯亮了,康景芝扭头直视前方,留下温柔的余地。
贺萱悄悄松了口气,她扭头看了会儿街景,突然说:“去一趟城东的墓园,好不好?”
城东的墓园依山傍水,风水最佳的位置上,她的血亲在此长眠。
冬青树种满了一个山坡,在深秋季节里凝重黯淡地绿着,地面的草叶枯黄,露出酱色的土地。
贺萱手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沿着石阶走到清净的墓园后山,这里隐藏着另一个园子,园子的主人只有一个,就是他的父亲。
她将手里火红得快要燃烧的玫瑰放在墓碑前,深深鞠躬,康景芝在贺萱身后半步,也深深地弯腰。
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贺萱坐在墓碑旁边,与小时候依偎在父亲旁边无异。
她掏出一张素白的丝绢,蘸着水,揩拭墓碑上的灰尘。
康景芝在一旁站着,墓碑上灰色的脸在火红的玫瑰映衬下,好像有了生气。
“知道为什么我要买红玫瑰吗?”贺萱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他的爸爸正温文尔雅地微笑着。
不等康景芝回答,贺萱揭晓谜底:“我爸爸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送我的第一束花就是红玫瑰。我现在还记得呢,那天的夕阳把大半个天空映红了,我爸爸带着两捧玫瑰花回了家,一捧白玫瑰给了我妈妈,一捧红玫瑰给了我。
他说;‘我们萱萱越来越漂亮了,要从现在开始送玫瑰了,等送惯了,以后就不会被坏小子怀里的玫瑰拐跑了!’”
贺萱嘴角轻扬着微笑,她在回忆里渐渐红了眼眶,泪水蓄积在眼中,迟迟不曾落下。
康景芝把手里的一捧菊花放在玫瑰花旁,默默地听着。
“我爸爸那么好,为什么我妈她?”贺萱抬头茫然地看着康景芝,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碎。
康景芝说:“人有不同的选择。”
贺萱无法理解章棠的选择,她的爸爸是多么出色优秀啊,若要让她选,她宁愿抱着回忆过一生。
阳光渐渐低迷,西北风呼呼地低嚎,贺萱扶着墓碑慢慢站起身,她的身体冻得发木,鞠躬时差点儿一头栽倒,幸亏康景芝扶住了她。
“爸爸,以后再来看你。”贺萱冻紫了的嘴唇微微张合,冲墓碑上微笑的照片呢喃。
康景芝把身上的大衣给了她。
路过墓园的办公室时,他朝墓园的工作人员要了一杯开水,劣质的纸杯四层摞在一起,由贺萱冰凉的双手捧着。
车行至半路,贺萱才渐渐暖和过来,嘴唇恢复了红润、花瓣一样的形状。
她极认真地对康景芝说:“我这人很认死理,认准了一个,就要赖上一辈子。这么多年,我喜欢了很多个,但是只认准了你一个。”
康景芝没有说话,选择带她回了家,并将一杯热牛奶塞进她的怀里。
他说:“我去放水,喝完去洗一个热水澡。”
贺萱坐在座位上愣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打开行李箱,可惜翻了半天,她发现自己除了几件并不常穿的外套,睡衣、内衣等竟一套没带回来。
她坐在大开的行李箱旁,托腮发愁。
康景芝从浴室里出来,见贺萱一动不动地坐着,便问她怎么回事。
贺萱长叹了口气:“衣服带错了。”
康景芝学着贺萱的样子,在她身旁盘腿坐下:“柜子里有我的睡衣,你找一身先穿。”
等她从卫生间里出来,康景芝已经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叠整齐放进了柜子里。
“你的衣服我放这儿了,还有上次你没穿走的一身,已经干洗过了。”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衣服叠的一丝不苟,就连挂起来的衣服也遵循由浅到深的顺序。
贺萱倚在柜子边,好奇地打量康景芝,直到他不好意思了,才慢吞吞问:“那我就是公寓的女主人了?”
康景芝关柜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低头笑了一下,好像冰雪初霁。
贺萱得寸进尺,抱住康景芝的一只手,问:“怎么?不是吗?”
康景芝说:“租住的公寓里,只有租客,没有主人。”
贺萱仰着头又问:“那你这么多年,占你半边柜子的人多不多?”
康景芝笑意又浓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贺萱,眼底温柔得一塌糊涂。
“今后只有你一个人好不好?”
贺萱本来打算逼问出前女友们,等以后好严加防范,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哪里抵得住那双铺满清辉的眼眸。
她轻而易举地投降了。
“好吧,那以前既往不咎,以后你只属于我一个!”贺萱说。
晚饭后,贺萱的心情终于冷静到可以谈事情了,她将从章棠那里得的消息,全部告诉康景芝。
“这整件事都是阴谋,偏偏我妈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住了。你和我的那些热搜也一定是他们花钱买的,为的是拿下鹤达。”
贺萱越想越深,越想越后怕。
康景芝并不在意,他默默地收拾桌上的盘碟,将它们放进洗碗机里。
贺萱有些生气,她现在正讨论一个涉及两代人、一个公司的巨大阴谋,康景芝一点儿也没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可再生气也要帮忙呀,贺萱只好起身寻了餐厅用纸,将桌子擦干净。
康景芝有点儿洁癖,他又用消毒水擦了一遍。
贺萱坐在一旁看着,等康景芝坐下才生硬地道:“你哪里不同意我的看法?”
康景芝摇头,他拿出平板,调出鹤达去年的财报给贺萱看。
“鹤达现在面临内部产业结构调整的局面,贺子翼叫我接手也有这一方面的考虑,其中势必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大家对我排斥也是理所当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中的水太浑,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不是一家两家的缘故。”
贺萱茫然地问:“那怎么办?”
康景芝望着窗外的凄清的冷月,他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锋芒毕露:“跳梁小丑,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