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富家大吉 1

醒来之后卢令芷真希望论文都打印得整整齐齐，放在书桌上了，她要做的就是大致看一遍，拿着去答辩就完了，想来导师被她拖了这么久，不会为难她，多半问问她早晨吃了什么，吃了几碗，有没有撑得慌，待她一一答复后，就可以尽欢而散，顺利送走这位高徒了，临别送她一句话，跟孙悟空他师傅说得一样：去到江湖上，千万别说是我徒弟就行了，拜托。

想是想得美，现实总是没那么美，看看周围参考书还是参考书，电脑还关着，论文还是不见踪影，卢令芷只想痛骂孔先期这人没义气，不是说好了他要帮自己写论文的么，说话不算数亏你还信科学。

谁说话我不算数了，我帮你写，你也得自己看书啊，你要有不懂的可以问我。孔先期被她骂出来了，愤愤不平。

哎我还是先去吃个早饭，要不今天我们去牛街吃点小吃怎么样？卢令芷一看他要来真的，逼自己去看书，她先软了。这一招声东击西她对自己用过无数次了：今天写论文吧，哎我先去吃个早饭，吃完了一看十点多了，对了我有个快递要收，等快递时没事看看小说杂志，收到快递已经下午两点，耽误了午饭，只好到外面再吃点什么，吃完了回来一看已经快四点了，啊这一天过得何其迅速，焦虑发作，只好上网再去买点什么，在网上一逛就到了八点，八点一看反正都这样了，吃个夜宵看看美剧……卢令芷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还有脸说。孔先期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生气。

要你管啊，我们论文很难写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卢令芷心说要跟一个工科生讲文学不但是对牛弹琴，而且是连琴都没有。

有什么不懂，小说谁不会看啊。科学推动世界进步，能靠看小说念诗么？没有一两本小说大家活得好好的，没有了家用电器你看日子怎么过？

家用电器难道是你们学无线电的发明的？太不要脸了。卢令芷一边嘴硬，一边知道自己输了，硬起头皮翻了几页书，叫苦连天。

孔先期也看不下去：这一大段一大段说得都是什么，大自然，屋里的摆设，这么半天还没说到主题上去？不就是男的女的谈恋爱又分手么，这么厚就为了专门写女的穿了什么衣服？

所以我说难啊，要不我会拖到今天！卢令芷略有知音之感。

不然你也会拖到今天的，因为你太懒了。孔先期一针见血，卢令芷被刺中心口。两人这么拉拉杂杂闲扯着，看着，不知不觉也看了十来页。卢令芷费尽全身力气，写了一行什么自然主义的描写象征人物枯燥贫乏的心灵，写完之后就跟整个论文完成了似的，欢呼：吃点什么去。

孔先期哼了一声，意思是这份没出息他很看不起。

卢令芷不管这些，去洗手间去洗手，这一瞬间的感觉她从未有过，就在那水流中，似乎有一双小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她的手。她尖叫了起来：

谁，谁呀？！

孔先期叹气：还记得夏老道么，他养的小鬼来找你了，没有恶意的，夏老道想害你但这孩子可不想害人，想来求你帮帮他。

我怎么帮，我自己脑子里还有个大鬼哪，我要有办法早把你给除了……卢令芷头痛不已，这头痛是真的头痛，她心说难怪聊斋里遇到鬼都说好像有人拿锥子扎头，果然就这么难受。

孔先期说他算是来找你，也算是来找我，有我护着他，他就能好过一点。你呢可以帮帮他，送他去一个地方，朝阳区那边有家泰国菜，老板是在家修行的人，把孩子送到那里去，就能摆脱开夏老道的钳制。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能跟这孩子说上话，这要是泰国鬼，不应该说泰语么？

语言无非是信息沟通，都变成电波和磁场了，交流起来尤其方便，你快点走吧，这孩子很害怕。

卢令芷匆匆梳洗一下，换了件衣服就出了门，那冰凉的小手似又碰了碰她的指尖，她想回握他的手，却又不见了。孔先期说他躲在你的包里，很安全，不会被太阳晒到。

那家泰国菜开在小胡同里，装修底子是工业风，简洁硬朗，软装却一派奢靡，无数紫红轻纱，软缎刺绣靠垫，点着一炉香，缠缠绵绵的香味，钻鼻刺脑。那泰国老板黝黑的脸，宁静的眼，看了看卢令芷，便双手合十，卢令芷不只怎地，内心一阵凄凉，也合十还礼。

泰国老板拿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卢令芷轻轻地拉开包的拉链，不知是不是幻觉，似乎包里一轻。那老板把盒子盖好，放在香炉旁，转身念诵起泰国的经文来。

卢令芷从那家店里出来，心想这孩子应该是得救了，心头一松，走了一段路，看到有家面馆，就进去要了碗炸酱面。店小二穿古装，一看这姑娘就吃一碗面也不是什么大主顾，爱搭不理就走了，剩她一个人在那里坐着十分无聊。

没想到这无聊去得倒是快，夏老道恶狠狠地冲她扑上来，破口大骂：你这个妖女，害死我了！你割去了我的心头肉，我费了多少心血，就这么让你给破了，你找死吧你，我跟你拼了。

卢令芷吓得左躲右闪，问孔先期，这可怎么办啊，这人疯了，你替我抵挡抵挡？

孔先期说不要迷信了，快点报警！卢令芷大怒，心说这鬼真是要来全无用处啊，一边麻溜报警。只是跑堂店小二听着台词新鲜，还什么妖女，拼命的，难不成是来这里演电视剧么，只盼多看几眼这难得的热闹。

要说到底是朝阳区觉悟高，警察说话就好，一把拿住夏老道，看看脸，说这位不是之前走私被海关捉过的那位么，还有一次是群众举报他在家搞封建迷信活动，现在又来当众闹事，好几桩凑一块儿，够喝一壶的。临了要卢令芷去配合录口供，卢令芷不想去那店小二自告奋勇地去了。

剩下卢令芷又找了个跑堂，把那碗面热热，吃了，老板送了她一个凉拌萝卜皮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