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王修
凰盘旋在天空，双目燃起，好似两团炙热的火焰。
那红毛猰貐被勒下头颅之后，它的灵魂漂浮在那里，好似有些茫然无措。
凰明白，这是因为大多数生灵死后，灵魂在死亡带来的巨大恐惧的冲击下，灵魂内的记忆之壤会遭到破坏，使得他们失去大部分生前的记忆，显得呆傻痴愣。
这时，猰貐的灵魂在某种物质的吸引下，向宁尘飘去。
宁尘的灵魂“张开”大口，将猰貐的灵魂吞下。
凰一时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居然忘记维持身形，它从空中滑落数丈之后，才鼓动翅膀稳住身体。
宁尘爬在坑中，他的灵魂深处溢出极致的兴奋，这种感觉令人上瘾，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愉悦，他呼吸沉重，摇摇晃晃的起身，一步一步的向白毛猰貐走去，一步稳过一步，一步快过一步。宁尘目光冰冷，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
“哇！”
又是一道血柱喷涌而起，只是一个照面，宁尘便斩下了白毛猰貐的头颅，鲜血洒在他的脸上，全身浴血，他沉迷于这种快感之中无法自拔，他的理智一点点的被撕碎。
“唔哩咕咕！”灌木丛中突然掠出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他体型瘦削，在阳光的照射下，皮肤黝黑泛着金属光泽。正是黎重，他腿上的兽皮早已扔去，原来他的腿伤是装出来的，用来迷惑宁尘。而一路留下的血迹，则是黎重割破手腕放出的诱饵，为的就是让宁尘放松警惕，一步一步走入他精心准备的陷阱当中。
那两只猰貐，已被黎重斩于刀下。他见宁尘身形晃动，以为宁尘伤势颇重，心中大喜，手刃仇敌的时候到了。
“给，我，死…来，”宁尘声音僵硬，好似初学说话。
黎重被杀意锁定，不远处的宁尘似乎变得高大恐怖起来，仿佛一头红眼饿兽，黎重稳下心神，宁尘又化回了踏入陷阱重伤待捕的猎物模样，“益西图，唔哩咕咕！”
凰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救下宁尘，这或许是来自它经历宁尘的记忆之后而带来的同理心，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方圆十里内的灵气尽数吸入腹中，接着，它向黎重张开了喙，一股炙热的火焰从它的口中涌出。
“啊啊啊！”黎重被突然袭来的火焰覆盖，他在雪地上四处翻滚惨叫连连，可不论他向哪边逃去，那火焰都好似附骨之蛆，紧紧的咬住他的躯体。
只见那团火焰经过之地，雪化水，水成气，水雾弥漫。
宁尘失去了目标，把视线移向空中的凰。
见宁尘杀气腾腾的看过来，凰有些惴惴不安，道：“干嘛，我好歹是在帮你。”
宁尘紧闭双眼，调整情绪，他无力地瘫坐在雪地上。过了一刻，他看向歪着脑袋的凰，疲惫道：“谢了。”
远处的水汽很快散去，裸露出了烧的焦黑的土地，黎重已经在火焰中化作飞灰。
“原来你这么强？”宁尘惊诧道：“那你为何会被抓住。”
“我被卷入暴雪，受的伤不比你的轻，近些天我才恢复了些许力量，只不过……咳咳！”凰从口中咳出鲜血，惨兮兮道：“伤口又开裂了，你现在欠我三件事。”
“我又不是打不过他，”宁尘道。
“你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他不属于信奉荒兽的那一脉夷族人，而是独自创造出了一门奇怪的功法，通过祭炼荒兽血肉来提升力量，他刚刚的状态，相当于你们武者的辟元境，足足领先你一个大境界。”
宁尘虚脱，浑身无力，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凰继续道：“你的灵魂中有三种力量，一是九州人族的天赋——灵脉，二是你们世界主位化作的主脉，三是一种只有你杀生之后才会显形的物质。这种物质会刺激你的灵魂，让灵魂愉悦，从而使你沉迷于杀伐。你想岔了，这种物质并不会使你变得强大。”
宁尘记起，凰可以看清生灵心中所想。
“那种物质通过逐渐麻痹你的灵魂，来解开灵魂对身体的限制。这种限制使你身体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凡人的全力一击占那部分力量的五成，武者的全力一击占那部分力量的六到七成。这种限制是灵魂对身体的一种保护，用出过强的力量会损害肉体。刚刚你用出了九成的力量，那股力量震碎了你的筋肉，所以你现在难以发力。”
“原来如此，仅凭一场战斗，你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宁尘感触颇深。
“你千万不要再借用这种物质，我猜测，只有这种物质显形的时候，这些物质的主人才能感应到你。”
“我知道，可我已经在尽量减少杀戮了。”宁尘苦涩一笑，“如果物质的主人完全确定我的位置会发生什么？”
“自然是降临九州，把九州也弄成地球现在的那副模样。”
“我明白了，”宁尘认真的点了点头。
宁尘坐在原地，运转太始决恢复体力，半日后，宁尘慢悠悠的起身，向山林深处走去。夜幕将至，夜间的远古大地上，异常凶险，凭宁尘现在的修为，还远不够应对这些麻烦。
宁尘找到一处灵气相对匮乏的地方，挖了个坑，用雪把自己埋在坑中。
“你知道巴隆为什么要救我么？”宁尘问道，经过此次的事件，他对凰多了几分信任。
“他们的部落供奉孟极，给孟极定期供奉血食，孟极赐他们力量。前段时间孟极被一个路过的女人给一剑灭杀，那女人你也见过。”
“我师父？”宁尘眼睛一亮。
“沈青瑶。”
“什么！她居然这么强？”宁尘眼中满是惊讶。
“你们年纪相差不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炼的，太差劲了，”凰故意讥讽宁尘道。
“她有她的福缘，我有我的机缘，”宁尘毫不在意道，“只是觉得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该被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丫头掌握在手中。”
“九州从古至今都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凰提醒道，“巴隆的部落失去守护兽后，将很难继续生存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路过的荒兽当作食物饱餐一顿。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把那只小孟极扶养长大，继续供奉孟极，二是再寻别的强大荒兽来供奉。”
“这些，和救我一命有关系么？”
“心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他们在选择接下来路该如何走时，发生了分歧，一部分人觉得孟极胃口太大，决定换个以天地灵气为食的荒兽供奉。另一部分人觉得去寻找一头强大的荒兽的风险太大，决定扶养小孟极长大。”
“巴隆是后者？”宁尘恍然道。
“对，强者为尊，这次的狩猎日就是定下决策的时候，哪一派总体胜出，部落就采纳哪一派的决策。”
“我杀了血纹那一派的人，巴隆觉得我很强，所以把我救下纳入他们，”宁尘道，心中了然。
“咕咕咕！”凰点了点头。
“会读心真好，荒兽的首领要是有你这能力，人族还真不一定能赢。”
“说起来也是有趣，你的记忆中，荒兽的第三届首领也叫凰，它也是来自朱雀一族，真是有缘，”凰话中流露着几分酸意。
“你说会不会就是你啊，”宁尘半开玩笑道。
“没可能的，”凰叹息一声，垂头丧气道：“我是朱雀一族中最丑陋，最差劲的个体，我觉醒天赋用了百年，学会驭火又用了百年，身为少年期的朱雀，打不过幼年期的同族。”
宁尘打量着凰身上凌乱驳杂的淡红色羽毛，脑子想起古籍中对凤凰的描述，鸿前，麟后，蛇首，鱼尾，龙纹，龟身，燕颔，鸡喙，骈翼，一出，则百鸟朝凤；振翼，则大日东升。他忍俊不禁道：“人各有命，你总有大放异彩的那天。”
“诶，也许吧，可惜我见不到那天了，如果你能在另一个荒境见到那时的我，记得抽空回来告诉我未来的我是什么模样。”
“荒境，还能再次进入么？”宁尘不解道。
“嘘！有人来了，是你的同族，”凰钻到雪中，掩起身形。
“扑通！”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跌跌撞撞的逃亡。
“小鬼，把荒源的位置告诉我们就是，别逃了。”几个衣着褴褛的游侠不紧不慢的跟在少年身后。
少年眼中满是冷漠，道：“你们够胆就杀了我，最好不要让我活着出去荒境。”
“这就是大家族王家的少爷么，好魄力，哈哈哈，谁不知道王家的小少爷王修只是个天生一脉的废物，未婚妻都跟着自家兄长跑了，让你活着出去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少年王修停下脚步，淡淡道：“我不跑了，你们有什么手段，赶紧使上来吧。”
“还敢挑衅我？小废物，你是真不怕死啊。”
“小心王家的人找上来，断他一只手吧，慢慢折磨，总能问出来。”另一人比较冷静，道。说罢，他打出一道劲气，打在王修右手。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声，王修右手五指内的骨头尽数碎裂。五指连心，那种剧痛冲击着王修的大脑，他脑中一片空白，险些晕了过去，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道：“就这样可不够，贱民们，用点力。”
“小杂碎！”
啪！
王修脸上挨了一巴掌，牙齿成片碎裂脱落，他吐出一口鲜血，起身道：“就这样？”
“你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镪！兵器出鞘。
“我觉得你们不敢，”这时，天上遥遥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一青年从天而降，他的一双手上泛着白玉光。
“王玉龙？”
“走！”两游侠刚欲转身遁逃，一股强大的气机就锁定了他们。
看着眼前骄傲放纵的青年，王修深埋着头，眼底满是屈辱与愤怒，他浑身颤抖，道：“我不需要你救！他们，我要亲手杀死，你给我放了他们。”
闻言，王玉龙脸色一变，随后温和的笑道：“既然弟弟有这个想法，作为兄长的我自然要支持。”
两游侠面面相觑，几步一回头的退去，然后闪身飞速逃遁而去。
王玉龙走到王修身前，轻轻地拍了下王修的肩头，笑道：“你连氏都被族长给剥夺了，以后为人还是少些骄傲，多谢谦卑的好。”
王修浑身颤抖，一言未发。
“荒源即将现世，你自己保护好自己，”王玉龙转身飞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