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言（6）
在学校的室内篮球场里，一群即将毕业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
“茄子。”对面的摄影师说。
所有人跟着张嘴欢笑。
顾小北站在不起眼的边缘后方。他在人群里不高也不矮，可正是这种身高的人拍集体照最吃亏。
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看不见对面的那个相机了，听到大家异口同声地喊茄子，就条件反射地挤了个笑容出来。拍完后大家把那部摄像机团团围住，都想看看自己上不上相。
“太黑了，师傅帮我P白一点”
“眼睛太小了，师傅帮忙P一下”有人说。
“好好好”摄影师师傅觉得耳朵都快炸了，这帮学生跟鸟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
顾小北心说，算了吧，反正看不到，有什么好看呢？
视线是相对的，他看不到摄像机，摄像机也拍不到他的眼睛。
今天是最后的社员聚会了，
大家都伤感地看着这块场地，记载着大家的回忆，记载着一场场比赛，日常的训练，一起举办过的活动……
顾小北觉得犯不着那般矫情，不就是个毕业退社吗？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更何况自己也没怎么来过这儿，除了江静莫在运动会的时候会拉着他来这里搬器材。
虽然自己是篮球社的一员，但他没怎么在这里打过球。他不喜欢室内那种太正式的感觉，他喜欢露天场地那种放飞的，宽阔地跑个来回都要许久的那种感觉。
虽然室内场地打球总会有滋滋地摩擦声，对很多男孩子那说，那种声音无比动听。室内的场地不怎么伤鞋子，但这年头穿阿迪耐克球鞋的又有多少是打球的呢？
可人总是从众的，大家觉得感伤，顾小北也被感染了，连带着也觉得自己的旧青春似乎在这里就要划下句号了。
球馆上方有高三联赛顾小北他们班夺冠的合照，被做成相框挂在一面留念墙上，这一面墙都是这样的照片。
大银幕上播放着篮球社这三年举办的活动，各式照片的PPT。这就是校园的社团文化，他们走了之后下一届的人顶替上来，又会有新生进来，开始他们的故事。不知道新一年哪个男孩子会成为人群中球技最好的那一个，新生里会不会有女神级别的女孩加入拉拉队？
顾小北站在中圏LOGO那里，想起了那时候自己觉得三年里最风光的一刻，他从对方控卫手里抢断了球，一个加速摆脱对位防守后直接起跳投篮。
可人们似乎只在乎最关键的那一环，稍微次一点就会埋没下去。
就像第一个踏上月球的阿姆斯特朗，世界各地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为全人类踏出的那一步。可第二个登月的战士奥尔德林却没多少人记得，即便他回地球时第一个踏上地球，自称是第一个从月球回地球的人类，也只会被记在一些冷科普里。
顾小北知道，他没有绝杀，再风光的事也与他无关。除非那场比赛输了，可要是输了，你扳平比分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他在NBA里只喜欢那种孤胆英雄，那年的AI。
当篮球社的大家相聚一堂的时候，顾小北又成为那个若隐若现的人了。大家相互寻找朋友拍照，留念。
不同于拉拉队的女生，篮球队的主力，顾小北算作社里的文职人员，除了集体的合照外，没什么人找他拍照。
拉拉队的女生们一排站在那儿，无一例外，今天都打扮得格外好看。江静莫穿纯白的大棉裙，露出雪白的脖颈，头上戴着个花环。她在那堆人里极为出众，像一簇花里最洁白耀眼的那一朵。
顾小是篮球社里的清流，三年了没有一点“绯闻”。也没什么朋友，他永远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副社长江静莫的后边。没什么话语权，存在但是不明显。
“来，小北，和我拍一张。”叶义豪忽然从后边搂住他的脖子
“好……”顾小北觉得有些意外，叶义豪是他的同班同学，他俩不熟，今天对方显得格外热情。
于是相册多了一张高壮青年搂着顾小北的照片，这也是顾小北几乎唯一一张算得上主角的照片了。
聚餐的时候，顾小北也只是在最为平常的一桌上，那桌都是“普通人员”，在社里不太出众的人。他难得地喝了点酒，偶尔会看向别的桌，余光全留给拉拉队的女生那一桌了。
江静莫的小脸有些通红。
一般人想的可能是，像文艺系的女神也会这样敞开喝酒，而他想的是，她喝红脸也这样好看啊。其实很多人都看得出来，他喜欢副社长，全世界只有他自己觉得藏得很好吧？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某人感叹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带着眼睛的圆脸男孩趴在床上，手里捏着遥控器。桌上是外星人款式的电脑，地上乱糟糟的。拖鞋、耳机、卡通图案的大裤衩子，还有一把逼真的手枪。
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被屏幕上的景象给震撼到，那里投放的正是顾小北他们聚餐的画面，画面很清晰，一般监控设备绝对做不到这样
——
聚餐结束后，一些人又自发地组团去了KTV，一些人就此别过。顾小北自然是提前告辞的那列人，篮球社聚完了，明天班级还要聚会。
他一个人在路上荡回家。一整天的下来，他都没有和江静莫讲过一句话。明明经历了昨天的出行，顾小北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可在今天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清醒！想什么呢？春天到了？”他对着空气骂道。
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的人随便一个眼神，就会撩动你的心弦，让你半日思索地死去活来。
可这类的故事的大多数结局都是以暗恋者的失败而告终的。
顾小北觉得生活不能让恋爱占据大头，虽然他的年轻生涯没有谈过一次恋爱，用网络上的话说就叫母胎solo。
他是那种，不让自己脑子里某一种情绪充斥全身的那种人，每当有一种念头极为强烈的时候，他就会去想一些对立面的东西，让自己脑海里形成两军对垒的那种画面。于是，他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就占据上风了。
可究竟是什么让他有自信，觉得江静莫对他有意思？
这么一想，顾小北又有点苦涩起来，回想自己三年的经历，从没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情，一个男孩如果连基本的表白都缺乏勇气，那么有又什么资格谈恋爱？难道等着女孩子倒贴上来吗？如果某天江静莫穿着白纱裙，化着淡淡的妆，害羞着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喜欢”两个字，他觉得这个世界都可以毁灭了。
他掏出手机，看到有人给自己发来消息。是那个一年都没有几天会上线的深夜电台主播“夜店里的狼”。
消息虽然回了，但那个头像依旧是黑的，看样子是在顾小北没看手机的时候偷偷上的线。昨天和江静莫出去买道具的时候，顾小北偷偷给那个电台主播发了条消息，想弄明白女孩为什么看上去不高兴。
“兄弟，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你不合格了。”他说
“记住，自己有吸引力了，女孩就不会让你看到她不好的一面了。”
“追女孩嘛，说白了就是追一个字，送礼物，找话题，讲表白的话……”
“祝你成功，还有问题来我电台下面留言。”
顾小北回了个“收到了，谢谢”。
夜店里的狼最后还加了个啵嘴的表情。顾小北难以想象对方是个怎样骚包的人，听声音像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声音很细，很清脆。可他描述的经历又像个沧桑的大叔。
果真，是自己太怂包了吗？顾小北熄了屏幕，向着茫茫夜色走去。
那么就准备个“表白吧”，他觉得毕业聚餐是个不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