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种子与龙（4）
月夜，寒风窜进未完全关上的车门缝里，一个满脸倦容的男子趴在方向盘上沉睡，在暖气与冷风的来回袭击中苏醒。睁开眼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一只印度产的老旧怀表，还在走针。他松了口气，环视四周一圈，推开车门下车。
引擎未熄，车门大开，一辆顶级豪车劳斯莱斯被抛在黑暗中。
整个空间只有一处有灯光，那是一条通道，尽头很热闹，虽然看不清。他下意识地就要向那边走去。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没有犹豫地接通，并且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传来了机械的女声。
“不是这条路，错了。”
男子停住脚步，然后又向前迈了一步。
“不是这条路，错了。”没有感情地重复，如同直接拨打通讯公司电话的机器人答复。
他终于停下了，再次三百六十度地环视周围一圏，可这里太黑了，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喂，该死的机器人，这儿根本就没什么路，你是在耍我吗？”他对着电话骂了句，步伐又朝着那通道走去。
“不是这条路，错了。”第三声。
就在他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黑暗中传来吱呀的声响。一道光柱出现在他的前左方，距离不远。
突然有人把门给打开了？
于是他改变方向，朝着那扇门走去。
“很好，方向对了。在通过那扇门之后你将会进入一个躲避障碍环节，你需要根据指定通道至目标所在位置，你所要的报酬就在那里。切记，障碍致命，请务必按照提示前行。我会指明确切方向。”手机里的女生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话变得很多。
好了好了明白了，他皱着眉头说道。
真不知道是哪个无良主子设立了这么个鬼任务。具体要做什么也不说清楚，不是说好只要送个奴隶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吗？可他鬼使神差地居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那条小猎犬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出了声。那头猎犬关自己什么事？好吧，虽然那的确是件很好的挣钱工具，就这么卖了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可他实在受够这个鬼地方了，如果真的完成这项委托任务了，他就能得到一大笔美钞。
那可是美钞，不是南部国度皱巴巴的烂纸，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去印度，他都能换个身份重新生活。
而且，门口那辆豪车他还可以……
“你所处的空间只能停滞一千五百秒，请尽快做出选择，切记！不要选择那条通道，那是死门。踏入之后你将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手机没有征兆地响起这段话。
铁门比想象的要厚重，他使了很大的力才推开。猩红的通道呈现在眼前，通道里没人，可隐约能听见盛会举行的声音。
“好了，在你的左边拐角处有一处障碍，所以你选择右行。”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程序是死的，编写这段代码的人一开始就算好了他会按照这样的路线前行。
回廊呈环状，应该是个圆形，每隔上几米就有一扇门。刚走了几步，他就遇到一名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该死！被发现了吗？提示音里可没有这段话。他几乎就要撒腿按原路离开，可那名服务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默默地走了过去。
直到服务生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他僵硬的身躯才放松下来。
“别担心，会对你有威胁的障碍我会为你指明，其余的东西你可以选择无视。”像是知道他此时此刻心里所想的内容，那机械女声居然出来解释了一句。
“喂，你到底是死是活？”他对着手机低声怒道。
可那女声再次陷入了沉默，无论他怎样辱骂还是讨好对方都不会再多说一个字。这下他才确信电话里的是一段冰冷的程序。
既然知道那些服务生不会主动找麻烦，他就迈开步子大步向着那头走去。那份初始的谨慎感消失地一干二净。
回廊里的服务生走动频率很频繁，他们端着盛有果盘和起泡酒的托盘走进那些房间，然后默默地退出去。看样子如果自己不去找他们说话他们绝不会开口一句。
除了那些服务生，他还遇到了一位身着深蓝色西服的青年，那青年染着银灰色的头发，很显眼。不过那人也只是沉默着匆匆离去，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什么嘛？这么简单，真的存在什么障碍吗？
他有些怀疑电话里的女声是不是夸大其词了一些，看上去没有多危险。
在一处包间门前，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恭喜，你已经找到了这扇门，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推门而入，拿走属于你的五十万美金。第二、推门而入，杀死包间的主人，拿到她手里的血瓶，你可以得到一百五十万美金。第一种选择不会有任何风险，你可以全身而退，这是本次委托的既定报酬。第二种存在很大风险，但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本次服务到此结束，感谢使用。如果需要重播这段话请按#键，通话将于三十秒之后结束。”
说完这段话，机械女声就陷入了沉默，看起来，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了。
他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轻轻地推开门一些，借着门缝向里面看去。
里头是一件装饰奢华的包间，在最远处有张巨大的座椅，上面好像坐着一个人。那应该就是所说的包间主人了。
要杀死他吗？他想，自己身上唯一的凶器只有一把小刀，那可是他最心爱的东西。隔壁镇子上的橱窗中偷来的，他从不敢用它切什么，只当做一件工艺品玩耍。现在居然要用它来杀人？
可那是一百万美金，有什么人价值一百万美金呢？一百万美金可以买到无数把这样的刀，甚至更锋利、更精致，而且他还可以余下太多太多。这几乎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只要他悄悄摸上前，用小刀在那个倒霉鬼的咽喉处用力一抹，再捂住他的喉咙，等上十几秒就可以了。
杀人有什么难的？或者说，挣这多出来的一百万美金有什么难的。
他把朝着右左看去，房间里除了一张茶几外还有两张沙发，水晶吊灯微黄的灯光下，一具熟悉的身影躺在那张沙发上。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具形同骷髅的身躯。
那不正是他的小猎犬，种子吗？
可是他的小猎犬像是被抽干鲜血了一般，干瘪地躺在沙发上，浑身都是不健康的白色。
死了？他忽然有些愤怒，虽然他也不喜欢这条不听话的小狗，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他的狗，怎么能容许被别人杀死？
房间里除了主人和种子外，还站着一位西服男子，看上去应该是保镖，随从一样的角色。那男人看上去很强壮，西服的口袋略微隆起，应该是配备了手枪。
“该死！。”他暗骂道。
还好自己没有冲动地摸进去，否则说不定现在已经脑袋被子弹打开花了。
就在他疑惑自己要如何进入的时候，他的目光里出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那名西服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径直向着出口走来。他急忙藏身到门的一侧，西服男子推开门，向着通道的左边走去。
最后一道障碍消失了？
他觉得暗中安排一切的人有些可怕，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个倒霉蛋究竟惹了什么样的人。如一条滑溜的泥鳅，他轻拉开门的一些，然后溜了进去。
包间里的温度比室外高上很多，灯光衬托下的富丽堂皇几乎让他陷入失神。他从未在这样奢华的房间内驻足，地面铺着柔软红毯，棕色的真皮沙发触感极佳，桌上摆放着果盘和玻璃酒杯。
他的小猎犬种子，躺在沙发上，如一具干尸。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远处那张椅子上的主人摇晃着一瓶红色的液体。
“这么快就结束了？”远处传来一名女性的询问声，声线粗厚，就像镇子上那些工厂里的肥胖女人发出的。
糟糕！被发现了吗？他还保持着半蹲着抚摸沙发的姿势，想要躲藏已经来不及了。
“嗯。”他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帮我拿开吧，我有些恶心了。”那女人继续说道，像是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走上前。透过那张大座椅，他看到了一位身形稍胖，穿着迷彩运动服的女人。她留着寸头，头顶还剃出一道白色的标志。
那女人没有回头，仍然看着幕布外的拍卖现场，她只将那瓶鲜血往后递去。
要上了吗？是接过来？还是直接动手？这女人会不会有枪？如果被发现有什么不对会被马上干掉的吧？
那种彪悍的气息让他有些不敢拿出小刀，他只能接过那瓶浓稠的液体。
蠢货，都到了这个份上还在害怕什么？
他忽然看了一眼手里的容器，鲜红的血液封存在里面。
血……？
他的瞳孔微缩，眼皮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先前沉寂下去的那团怒火无法遏制地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