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元福殿
齐公公宽慰孤竹煜道：“殿下，不必太过悲伤，这女子的相貌，只要被陛下看见了，哪有不即刻纳入后宫的道理，这就是她的命啊。命该如此，殿下还是忘了她吧。”
“我母妃当年，是不是也……”
“哎——”，齐公公长叹一声，“何尝不是因为相貌？瑜妃娘娘本是浣衣局的宫女，貌美且善。当年，某个秋高风月夜，还是宫女的愉妃在御花园的溪边浣足，正巧被陛下瞧见。据传陛下当时便在溪边临幸了她，引得众宫女和一些低位的嫔御，争相去溪边浣足，却再没有人有愉妃的好运气，得遇龙泽。愉妃是有福之人，只这一次，便怀上了殿下，位分也借着陛下对殿下的偏爱而步步高升，死前已位列九嫔之首，仅在妃之后。直到殿正位东宫后，上书求为母追封为妃。”
“父皇，你为什么一个又一个，还是不够吗？”
孤竹煜转向齐公公，“那么重桐，落在父皇手里，岂不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殿下，以后可万不能再说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这个姑娘入了元福殿，得沐皇恩，那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福分！怎会凶多吉少。如今，殿下就不要再记挂她了，她昨日还是东宫的奴婢，今日就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份尊荣，本就是万千女子梦寐以求的。”
万千女子梦寐以求的？
她的重桐可不是汲汲荣华富贵之人，她要的是自由和洒脱。
“可重桐和常人不一样，她待不得这深宫！”
齐公公长叹一声，“殿下，你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陛下一番布置，已经给殿下留足了面子。陛下叫禁军暗地里把重桐姑娘送去元福殿，等风声过后给她改名换姓一番，谁也不会知道她曾是殿下的近身侍婢。就算有人认出来，迫于陛下的威严也不敢说破的。殿下莫要任性，废了陛下的一番苦心安排啊！“
“不，不！”
孤竹煜说着急忙站起来，像是一时失去了心智，那个稳重、睿智的孤竹煜彻底消失了，他突然变得急躁、无措，看起来十分愚蠢。
“我要去求父皇，我必须求父皇，重桐待不得这深宫的！”
说着，孤竹煜发狂一样跑了起来。
齐公公在孤竹煜身后喊道：“殿下！快回来，切莫铸成大错啊。”
齐公公眼见孤竹煜没了踪影，他一把老骨头，哪追得上，只得唉声叹气，“愉妃娘娘，老奴有负所托啊，有负所托。这可怎么办啊？冤孽，冤孽啊！”
“父皇！父皇！我要求见父皇！”
禁军的侍卫将孤竹煜拦下，“殿下，陛下已经不在御花园了。”
众文臣武将不少还在宴席上觥筹交错，见皇太子殿下急匆匆地赶来，都惊呆了，他们何尝见过皇太子殿下如此失控的模样，议论纷纷，都在臆测此中情由。
“刚才，陛下已经暗自离席，你们说，他去了哪里？”
“没想到，今天的寿宴，竟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这皇太子殿下一向最是冷静沉稳，今日这是怎么了？一再失常。”
“不会和那妖女有关吧？从那个女婢抱琴过来之后，我瞧着皇太子殿下就开始犯糊涂了。”
“我年岁稍长，曾见过已故的愉妃娘娘，愉妃娘娘生前一直盛宠不衰，刚才那个女婢，我观和愉妃娘娘当年，颇有几份相似呢。”
众人发挥了一番想象力之后，回过味来。“不是吧？这么劲爆！”“嘘嘘，非礼勿言。”
“父皇去哪里了？”
“司天监说下午有雪，陛下提前离宴，回元福殿了。”
这么说，孤竹帝和重桐差不多同一个时间回去的？！
不好！
孤竹煜心想，我无论如何，也要把重桐救下来，大喝一声：“剑来！”龙吟宝剑脱鞘而出，呼啸着飞到面前。
他踏上龙吟宝剑，化为一道银色的光芒消失在天际。
众文臣武将见此局面，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个个唏嘘不已。
有几个一向耿直敢言的谏官道，“乱了，乱了，这是要天下大乱啊！”
“那女的果然是妖女，祸乱天下啊这是要。”
“事不宜迟，我等马上进宫，劝谏陛下。”
也有说要劝谏太子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孤竹帝将东宫的一个女婢纳入后宫，况这女婢无名无分，有何不可？”
“关键是皇太子殿下与这女婢关系非常，如胶似漆，皇城谁不知道，殿下对她情根深种，坊间传闻，更胜太子妃娘娘啊！”
“这还了得！”
众谏官纷纷小跑，往元福殿方向敢去。
孤竹帝寝殿，元福殿。
宫女们正忙着给重桐沐浴更衣。
重桐赤裸着身体，待在元福殿的沐天池里，宫女们给沐天池里洒满各式鲜花香料。
如今她深陷皇宫，逃出生天，对她来说，本不是难事，但是，若她就此离去，却生怕孤竹帝会迁怒于孤竹煜。
这可如何是好？
正踌躇间，忽听到一声，“都给孤退下！”
竟是孤竹帝的声音，他竟来的这么快。
重桐耳听到孤竹帝来了，倏地一下转过身去，背对着孤竹帝，整个身子没入温水池里，池水清澈，但热气氤氲，又有宫女们给温水池里洒满的各式鲜花朵，为她遮挡身体，她稍觉安全。
她听到孤竹帝把袍子甲扔在地上的声音，听到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下到水中，向她逼近。
重桐整个身体僵在温水池里。
怎么办？！
她快速地打着注意，如果孤竹帝侵犯她，她只能立马用仙法消失。
孤竹帝在离重桐约六尺远的地方停住，不再前进。
他语气和缓地说道，“司天监说下午有雪，我索性把下午宴会的节目全部取消了，提前回来。”
重桐不语，心想这晴空万里的，怎会有雪。
她掐指一算，今天明天，以及后天，至少五天之内都不会下雪，连雨都不会下。也不知道孤竹帝的司天监用的什么法子，算出来今天下午有雪的。
孤竹帝在温泉水中继续说道，“你过来一些，侍候我沐浴吧。”
重桐不动。
“你抖什么呢？难道你在煜儿的东宫，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孤竹帝语气极为不悦，“我听说你在东宫侍候煜儿，差事做得极好，甚得煜儿的欢心。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只会发抖了吗？”
重桐还是不语，不动。
孤竹帝搅动着沐天池里掺杂着各式花朵的水花，自己洗了起来。
“果然有些个性，难怪煜儿喜欢。不过来是吧？哎，那我先自己伺候自己吧。”
孤竹帝驻颜术已登峰造极，他虽已过不惑之年，但看上去仍然如二十岁一般无二，看起来竟比孤竹煜还要年轻，身形流畅，丰神俊朗，尊贵雅致，不怒而威。
“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对我百般逢迎，你敢这样对我，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不怕。”
重桐自是仙家人，打不过就跑，就消失不见，难道还怕被凡人抓住治罪？就算她仙术再不济，还有她的师父苏纯呢，最后她大不了用锦囊唤来苏纯，堂堂上仙总能救下她来吧。
“你终于开口说话了。”孤竹帝苦笑一番。
“整个孤竹国，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财富名利，世人所求，只要我愿意给谁，不过一句话的事情。荣华富贵我都可以赐给你。煜儿他能给你什么？他的太子位还是我给的。”
孤竹帝一边泡着温泉，一边用柔和的语气给重桐讲话。
“皇太子已有皇太子妃，吕相爷的那个嫡亲的女儿，她可不是位能容人的。你在东宫多时，想必已经领教过了吧。整个孤竹国，你只有跟了我，求得了我的庇护，才会安全。”
重桐还是不语，不动。
生死有命，她重桐绝对不会为了苟活，轻易地委身与人。
至于富贵，对她来讲，只像天上的浮云，随风聚散，断不是她生平所求。
她只愿修仙长生，逍遥自在。
一生囿于这小小皇宫之内，如金丝雀一般，靠取悦皇帝，献媚争宠，来获得世人所谓的无上殊荣，这样的生活，与杀了她又有何异？
只听孤竹帝继续对她威逼利诱，“我可以把皇宫里的其他女人全部遣散，只留你一个，就这一点，他孤竹煜就做不到。”
“大可不必。”
重桐替孤竹帝后宫里的女人感到可悲，这个孤竹帝，果真是古今喜新厌旧第一人。
“万年来，女人对我从来都是臣服。从来没有女人能够拒绝得了我。”
重桐不屑之极，这个孤竹帝，果真是古今自大狂妄第一人。
“又不说话了，是吗？”孤竹帝见重桐万般皆不为所动，亦不再言语。
他一边泡着温泉，一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重桐出尘的背影。
适时重桐背对着孤竹帝，整个身子没入温水池里，池中热气氤氲，又有池里洒满的各式鲜花朵遮挡，孤竹帝却只看到了重桐的三千青丝。
“你能把头，稍稍转过来点吗？”孤竹帝说。
“不能。”重桐话音刚落，孤竹帝已快速游了过来，正面对上了她的脸。
重桐惊骇得瞪大了眼睛，竟忘记了尖叫。
孤竹帝乌黑的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金镶玉的帝王发冠之中。
他俊美无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肤白胜雪，衬托得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唇若凃脂，轻微地翕动着。
“你这张脸，让我沉醉。”
说完，他微微一笑，就要吻下来。
重桐别过脸去，她本能地后退，直退到温水池边。
孤竹帝步步紧跟。
怎么办？重桐害怕得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
孤竹帝爱抚女人的那些老道的手段，令人欲罢不能，着魔一般地无法抗拒，事后回味起来可是战栗恐怖的，之前在上林苑的十里苍梧林里，她已经领教过了。
重桐早已打定了注意，若是孤竹帝真要过来侵犯她，她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跑路。
孤竹帝撑起双手，把重桐圈在温水池边他的臂弯里，重桐已无处可逃。
“你为什么要逃？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重桐不敢面对孤竹帝炙热的眼神，唯有倔强地别过头去。
“是不是只要我亲上你，你就会马上消失？不过，我还是想冒险试一试。”
孤竹帝说话的声音幽远缥缈，他浅笑又深情的双眼中，浮起一层微微氤氲薄雾。
重桐暗呼不妙，这孤竹帝怎么知道，她要施法逃走？
孤竹帝说着，缓缓地靠近重桐的脸，直逼过来。重桐害怕地闭上眼睛，右手凝结仙气，开始催动仙法。
此时，一个内侍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孤竹帝不悦之极。
“孤不是说过了吗，不让任何人进来！”
内侍官匍匐在地，惊恐万状，“陛下，突发重大事件，情况严峻，奴不敢不报。”
“是不是孤竹煜这小子？”孤竹帝冷哼一声。
“是的，陛下。皇太子殿下在外面长跪不起，要求面圣。还有御史台的谏官，也都来了，请谏陛下。”
孤竹煜为什么要来救她，她不过是东宫的一个小小奴婢，无名无分，孤竹煜又要以什么立场过来反对孤竹帝。
孤竹帝兴致全无，两片嘴唇再也吻不下去，松开了圈住重桐的双手。
“这个逆子！他失心疯了？！非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枉费孤为他一番筹谋。”
孤竹帝说着，整个身躯霍得站立起来，脱水而出，不着片缕地上了岸，精壮有力的成熟男人的身材，完全映入重桐的眼中，下一刻，她赶紧伸手捂住了双眼。
内侍官吕公公给孤竹帝擦干水，又给他换好龙腾祥云纹样的帝王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