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信仰
一刀斩出，那光头邪僧旋即倒飞，口吐金色血液，分明受创颇重。
只是与此同时，从那四面八方，亦有无数细碎金光飞来，仿佛金色星尘，越聚越多，涌入光头邪僧体内，将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金身稳住，变得更加浩大巍峨。
“只可惜，此地并非宁安，阴神之境，也终究低了些！”
一刀伤敌，却见山下无量金光涌来，助那光头邪僧伤势尽复，且气势更胜方才，陈敬庭忍不住叹息一声，俯望山下。
此时，只见那片城中，哪怕已入深夜，陈敬廷与光头邪僧的激烈战斗，仍然惊醒了许多百姓，个个惊慌失措，掌灯起床，披衣眺望。
“快看！快看！佛祖显灵了！佛祖显灵了！”
“定是佛祖知道了我金阳县灭佛之劫，显化金身降临，诛杀那偷盗金身、荼害僧人的邪祟妖怪！”
百姓愚钝，金阳尤甚，看见照耀山顶的金色佛光，竟然一个个喜难自禁，纷纷磕头跪拜起来，不少甚至还抬出了家里的香案，焚香祷告，顶礼膜拜，而那些金色星尘，便是从他们虔诚的心底生出。
“金阳两万九千户，家家户户皆是我佛信徒，你想在此诛我，可曾想过这一点？”光头邪僧哈哈大笑，金身愈发璀璨，再次大步逼近，金光凛凛，一掌拍出。
“信仰不绝，金身不灭！今夜此战，却是有些托大了！”陈敬庭此时，已经感觉到了识海深处，香火神光的难以为继，毕竟远隔关山，哪怕身怀浩然玉佩，不受此方天地压制，但想要跨境调动宁安香火，却是绝无可能。
“狼顾狂狷！”
又是一刀，如光华敛尽，藏锋于黑暗之中，陈敬庭退身隐去，恰似那老狼踱步，窥伺密林，脚底轻绵无声。
但落在那光头邪僧眼中，这看不见踪迹的一刀，却是杀机四伏，直刺得刺痛，彷佛只在咫尺，却偏偏又在自己感知之外，恰是那林中猎物，分明知道身侧林兄，便有那只老狼敛起獠牙，却终不知，那一抹森白杀机，究竟会在哪一刻，又或者从哪个角落，突然暴起，封喉而噬！
“不过，便是这一刀无刀无形又如何？区区鬼神之境，只要不能一刀斩灭本佛金身，最终获胜的，便永远只能是本佛！”
邪僧狂笑，悍然不避，也无从闪避，依然大步向前，拍出右掌变得更加粗硕，块块金色高高隆起，身后佛光愈发煊赫，隐隐透出几分血色，涌向眉心，凝成一个璀璨发光、鲜红如血的邪异卍字。
刀锋已至，一击便正好斩在那卍字上，光头邪僧探出双掌，合什夹住，但依然挡不住那抹刀锋直抵眉间，卍字崩溃，金血飞溅，倒飞十丈，浩大金身寸寸破裂，如同琉璃。
只可惜，陈敬庭不待调息，衔刀疾追，便发现那光头邪僧，竟在倒飞途中便哈哈大笑，无量金光铺成长河，疯狂涌入，破裂金身刹那恢复如初。
而此时，再回首山下，望向那金光涌来方向，只见满城皆醒，万家灯火连成汪洋，家家户户传出诵经之声，夜空中飘荡的金色微尘，亦是愈发纯粹，愈发磅礴。
“愚昧啊！”陈敬庭叹息，又回头看向那座小小佛堂之中，只见一名老和尚、一名老和尚相对独坐，老和尚阖目低眉，形如枯木，小和尚则是偷偷摸摸睁开了一只眼睛，十分灵动，好奇望向堂外，只是其中，却绝无惊惧之色。
“说不得，今晚只能到此为止了！”陈敬庭手段尽出，却那难敌那光头邪僧信仰不绝，金身不灭，便生出了暂时退避的念头。
但哪知刚一回头，便望见那座佛堂之中，形如槁木的老和尚忽然微微摇头，仿佛已经听见了他心底的声音，紧接着轻敲木鱼，从那佛堂之中，传出一声梵唱——
“我佛慈悲！”
声音虽低，却如暮鼓晨钟，穿透蒙昧，让陈敬庭将要退却之心，也不禁为之一振。
“你这老和尚，懂得什么慈悲？”
光头邪僧听闻梵唱，遥望佛堂，龇牙一笑，露出几分残忍魔意，随即身形高高跃起，背后佛光愈发炽烈，隐隐凝聚出一座大佛模样——
“佛动山河！”
韦陀献杵，金刚怒目，奋力砸下。
漫天杵影之中，陈敬庭翩如孤舟，轻灵宛转，刀光如电，一时倒也不落下风。
“但我绝招尽出，僵持下去，终将败退无疑，只不知，那老和尚，是否又有什么别的手段？”
再次被那光头邪僧一杵击飞，重重砸在山崖之上，飞来峰裂，陈敬庭亦不禁生出念头，再次回首。
只是，他初来此庙时，便已细细观察过，那老和尚除了一身佛法精湛，全无半分法力波动，亦不通法术神通，又怎么可能怀有降魔手
佛光涌动，梵音低唱，佛堂之中，一老一小两位僧人，光头锃亮，低眉垂首，端坐在蒲台之上，就着佛前青灯，笃笃敲着木鱼，口中低声吟诵，浑然不觉庙外风雨正疾，大劫将至。
“两位师父倒也虔诚！罢了，待到本佛镇压了这座邪魔，便行件好事，送你等去西天礼佛！”光头邪僧双掌合什，向梵音不绝的佛堂行了一礼，随即迈开大步，周身佛光翻涌如潮，逼向陈敬廷。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具。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佛堂里传出的诵经声越来越清晰，落在林间，落在石上，落在那夜风之中，顺着氤氲朦胧的星尘之海，彷佛一根在心灵深处被缓缓拨动的音弦，落进每个人的心湖深处。
“他心通？”
听到老和尚的诵经声，穿透佛光，清晰在心底响起，光头邪僧终于色变，停下脚步，向佛堂方向惊疑望去。
而此时，山下灯火如昼的金阳城中，平和的诵经声亦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响起，仿佛暮鼓晨钟，荡涤尘埃，人们内心的狂热便悄然退去，只余一片宁静，仿佛停了风的湖面，照出灵魂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