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遮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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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有女朋友了吗?

沈今走进去,站在王玉梅身边,她的身高已经超过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妈妈的脸,她突然拘束起来,她妈妈拉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坐下,她突然觉得自己陷在沙发里面,而且,越来越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王玉梅连对女儿最基本的嘘寒问暖也都省了,因为,她已经从姑父李家创那里,还是主治医生许正勇那里,将她应该知道的事情都了解过了,女儿平日里那些小情绪或者小思想,她不想再了解了,这十年之中,她已经厌倦了再听沈今重复的问题,她也疲于应付沈今那些反复而又幼稚的问题。

“正勇有女朋友了吗?”她开始跟旁边的许正勇攀谈,而且,聊的都是一些成年人的话题,沈今也插不上嘴,她像学校开家长会时,老老实实地坐在她妈妈的身旁,仔细听着她妈妈跟“老师”的交谈。

“还没有。”许正勇的脑袋低下来,他最怕长辈问这个问题,就像过年期间,他总是会被家里的长辈催婚,还会被老妈拉去各种相亲场合。

“该找一个了,正勇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阿姨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王玉梅打着官腔,其实,她心里就想让正勇回答,他喜欢沈今这一款。

“现在不急,阿姨,等事业稳定了再找。”许正勇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不能将自己的底牌翻给这些七大姨八大姑的看,一旦看了,她们比加入中国共产党都还要忠诚,见到你就是聊找对象的。

沈今的眼睛在她妈妈与许正勇中间穿梭,她知道他们在聊找女朋友的事,这个,沈今懂,就是谈对象。听这意思,是她妈妈想给许正勇介绍女朋友,沈今想帮自己妈妈,她虽然年纪小,但都说女孩子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那她也可以成为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啊呀,这个孩子,就是要求太高啦。”一把年纪的王玉梅,撒起娇来比沈今还要厉害,她兰花指一翘,在空中拍了一下,假嗔地轻轻拍打着周围的空气,又继续用食指点了一下,批判许正勇的故意回避。

“妈妈,许医生肯定喜欢漂亮的女的,那些来找他的阿姨都很漂亮。”沈今像小孩子告状一样,历数着许正勇的病人,误将她们当成了谈恋爱的对象。

王玉梅和许正勇同时笑了,都说童言无忌,沈今说出来的话,就是童言。这一笑,沈今也不明所以,看着大人脸上的开怀大笑,她也跟着一起笑,这才缓解了她坐在沙发下一直向下沉的窘困局面。王玉梅笑,并非被自己女儿的童言逗笑的,她是尴尬,沈今确实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竟然不知道许正勇是在工作,刚刚她还想极力搓合许正勇和沈今,沈今却跑出来自己拆了自己的台子,这就好像给秀才做一桩傻子的媒,她笑完之后,脸已经阴了,好不容易起的调子,被自己的女儿带偏了。

许正勇笑,有一部分因为沈今的话,与沈今相处久了,他有些习惯了沈今的说话方式,她总是直言不讳,能说出实话,但他的笑还有另一层意思,沈今的话解救了他,他不需要再花精力去应付沈今妈妈无聊的探究。

王玉梅不知道,许正勇只把沈今当病人,最深的感情也只到兄妹止步,这兄妹情是因日久相处和看在沈今姑父的面子上,勉强加分出来的,其实,沈今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病人,而且,还是一个心智不全的特殊病人。而沈今就更难以捉摸了,她没有把许正勇当成医生,而是作为童年玩伴,在医院里,沈今也有其他的玩伴,但最要好的就是许正勇,用成年人的词汇来解释就是“闺蜜”“兄弟”,在沈今的眼里,有性别之分,但在许正勇身上,没有男女之别,他们可以一起玩,一起吃,一起睡。这种男女的界限感,作为母亲的王玉梅在她幼年之时没有教她,之后便更没有人教她了。在孩子的眼中,这一切都是模糊的。

三人笑过之后,留下一段空白,是可怕的宁静,房间里静的都能听到自己耳朵的耳鸣之音。刚才的那番大笑仿佛被剪刀剪了一下,戛然而止,一下子就断掉了,沈今又开始了在她妈妈面前时,日常而经久的局促,她反而希望她妈妈像上次一样,能马上离开。

很显然,王玉梅这一次来,准备的更充分,除了准备了足够的说辞,时间也比上一次准备的更充裕。连沈今都不解,以往,王玉梅是每陪一周探望一次她,王玉梅在十年频繁的出入心理科室后,已经极厌倦到这种地方来,而且,她从沈今的身高与发育的表面上看,单方面的认为,沈今已经是成年人了,她有自立和自理的能力,每一次来,她只会给沈今带去好吃的和衣物。

一开始,沈今会问许正勇,妈妈什么时间来看我?很显然,沈今心中也有对母爱的渴望和羡慕,她从来不会问许正勇,爸爸在哪里?爸爸在做什么?也许是因为她的生活中从来不缺男性,小时侯她有表哥,再大一点,有她姑父和许正勇,她爸爸和哥哥,在她生命中就像多余的存在一般。孩子总是与母体相连,无论男女,都更渴望母亲的拥抱,沈今也不例外。但沈今是敏感的,她妈妈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能解读出妈妈对她不太宽容,妈妈并非像她喜欢妈妈、她爱妈妈那样强烈,在读懂了她妈妈脸上对她的不甚喜欢和在意后,沈今是难过的,她也慢慢将对她妈妈的爱意冷冻起来,甚至故意疏远她,像孩子生闷气一样,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这种感情,在她妈妈每次来医院探望她时,会被解冻一次,之后,会再度冷冻,心中的冰一次比一次厚,久而久之,对她妈妈的出现,她无渴望,也不会有太多惊喜。就像这一次,她见到她妈妈时,依旧会高兴的大呼着她,那只是许久未见面的一种感情喷涌而出,喊完之后,她便害怕接下来的相处,而且这次来访,本就不同寻常,前后只相隔六天,既没有吃的,也没有礼物,她在猜测着,是否有大事发生,是她要回家了吗?听说,爸爸换了大房子,哥哥也成了外科主任。沈今在等着她妈妈宣布,她抬头看着她妈妈因兴奋而泛着红晕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