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是吴亦晨第二次来到赵二毛的冷库里。
赵二毛打开了冷库的门后，离开了走到前院。
依然是阴凉冰冷，依然是寒烟袅袅。
不过这一次吴亦晨没有哆嗦。
反而同来的中年汉子张了张嘴。
哆嗦着身子犹豫着不敢进门。
只见中年汉子似乎有点害怕。
毕竟这冷库里死人比活人多。
吴亦晨偷偷的笑了笑，随即又正了正脸。
引着中年汉子进了门，指着靠门的冰棺说道。
“老板，这就是给你儿子介绍的媳妇。
名牌女大学生，怎么样？
真容比我给你介绍的还要标致吧？”
冰棺里的女子依然静静的躺着，身上冒着丝丝寒气。
如果还能有思想，不知道她听着这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标致、
标致……
师傅办事果然尽心尽力，那下一步怎么安排呢？”
中年汉子似乎挺满意，就连对吴亦晨的称谓也都做了改变。
吴亦晨道了声客气，心里泛起了一丝激动。
但他仍旧平和的说道：“先和那个赵老板谈谈价格吧。
我只是个媒人，你们两个价格谈好了。
就安排你的儿子在这里和她见个面交流下吧！”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紧了紧腰间的皮带。
提起地上的袋子跟着吴亦晨走出了冷库。
赵二毛坐在前院大树下悠闲的喝着茶听着收音机。
茶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个泛黄的杯子和冒着丝丝热气的一个茶壶。
看到出来的这二人，他立刻眯起了小眼笑着问道。
“怎么样，这位老板，我家的这孩子还看得上吗？”
“你们谈谈价格吧，看不看得上，看你们怎么谈了。
不过这么漂亮又有学问的孩子。
我想能够成就一桩阴缘，那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吴亦晨示意着赵老板说道。
但这话，却是对中年汉子说的。
赵二毛点点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线天。
打着哈哈说道：“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确实是件美事，成了也是件大喜事啊。”
说罢，他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朝中年汉子恭敬的说道。
“这位老板，这边请。
天气热，我们里屋慢慢谈！”
中年汉子跟着赵二毛走了，不过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树下喝茶的吴亦晨。
吴亦晨看见中年汉子的目光，笑了笑。
指了指赵二毛的背影，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吴亦晨不进去。
他知道，这也是行内的一个规矩。
货主与客户不管怎么谈，价格买少卖多，都不关他的事。
他只是一个介绍人，不参与谈价，这便是最好的避嫌。
听不到屋内的对话，吴亦晨的心里并不平静。
如果谈不拢，这一桩业务算是白忙活了。
但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静静的等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屋内的两人出来了。
中年汉子的腰间瘦了一圈。
赵二毛很高兴，因为这笔生意成了。
他眉开眼笑的拱着手道。
“恭喜这位大兄弟，了了一桩心愿。
也恭喜您的儿子，找到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儿。
以后您家必定大富大贵。”
中年汉子没有说话，只是讪讪的笑着，笑得很勉强。
看着中年汉子的表情，吴亦晨突然有点难受。
但还是站起了身，点点头说道。
“既然成了，那就在这里安排您儿子和后院的孩子见个面交流下吧！
赵老板，麻烦您去准备点东西！”
说罢，挥手示意中年汉子和他朝后院走去。
很快，赵二毛拿过来了一叠黄纸。
三碟水果点心，一对红烛三根香。
放下东西后，赵二毛带上了冷库的门，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一场特殊的相亲开始了。
吴亦晨摆起了台，熟练的将一张铺着红绸子的桌子摆在了女子的冰棺面前。
摆点心，点香烛，每口冰棺面前烧了一叠黄纸。
一切井然有序。
中年汉子没有表情，呆呆的站立着。
吴亦晨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接过中年汉子的袋子，拿出了里面的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人，是这场相亲的男主角——中年汉子死去的儿子。
直到此时，吴亦晨才得以见到这男主的面目。
如果说实话，吴亦晨真不敢恭维。
圆头大脸，小眼塌鼻厚嘴唇，上唇还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痣，带着笑容。
能娶到冰棺里的漂亮女子，这孩子算是赚大了。
吴亦晨心里暗暗可惜了一下，不过这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面色平静的将照片摆放在桌台上对着冰棺。
冲着站在一旁的赵二毛点点头说道。
“麻烦赵老板让她坐起来，这样才好说话！”
赵二毛赶忙跑了过去，推开棺盖探手入棺。
熟练的从女子背后勾住双臂抬起来摆正了。
女子垂着头发，表情似乎有点腼腆。
像极了初次约会的淑女，安安静静的坐着。
一切准备就绪。
吴亦晨唱起了歌，不过没人听得懂，但他唱得很虔诚。
就这样，冰冷的库房内，三活人站立着。
七具尸体静静的躺着，一具漂亮的女尸坐着。
还有摆在桌台上的黑白遗照。
以及熏香袅袅红烛静燃，多么浪漫的诡异。
他们很认真的见证着。
它们也很认真的听着，这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别开生面的相亲静语吧。
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它们。
它们两个应该很愉快的交谈着。
看，在这个阴凉的空间里，它们面对面。
一个带着笑容，一个腼腆含羞。
应该彼此满意吧，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现象。
红烛烧完了。
吴亦晨摸了摸手和脸，缓和了一下浑身的冰冷。
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千里阴缘一线牵。
从此相伴骨相连，若有再世能相遇，青天白日再续缘。”
说罢，拿起了几张黄纸点燃了。
围着黑白照片和冰棺女子转了一圈。
站在中年汉子的面前，吴亦晨笑了笑。
“恭喜这位老板了，您儿子和他的女友谈得很顺利。
我们先出去，让他们再聊聊吧！”
吴亦晨说完，率先走出了冷库。
他不想多呆一刻，里面实在太阴冷了。
三人站在了大门外。
赵二毛显得格外的兴奋，掏出了一包高档的香烟散开来一一递上。
中年男子仍旧目无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只有吴亦晨心里有点急躁起来。
忙活到现在，一分钱都还没入腰包。
三人静静的抽完了烟，赵二毛领着二人走到了前院。
端茶倒水，随即冲着吴亦晨点点头，打个招呼离开了。
吴亦晨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开口先要到这介绍费。
中年汉子却先开了口：“吴师傅。
这介绍费我先给你，劳你费心了。
后面的仪式费用等结束了再结给你吧！
今天没带够钱，你看好吗？”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皱巴巴的几张钞票。
递了过来，吴亦晨接过数了数，点点头道了声谢。
“那吴师傅，接下来怎么安排呢？”
中年汉子接着问道。
“您把您儿子的生辰八字给我。
我给他俩算一个好时辰！”
中年汉子说出了儿子的生辰年月。
吴亦晨拿出了女子的生辰看过，闭着眼睛掐起了手指。
算了又算，掐了又掐，时辰上两个人的八字倒是合适。
明天下午便可进行阴婚仪式，开棺合骨。
但他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安。
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闭眼了一会，他又焦躁起来。
想不出是因为自己第一次独自操作还是因为还有自己没有顾及到的地方。
心里的这种不安渐渐的扩散。
但事到如今这仪式也必须完成，不然奔波了几天。
后续的尾款一分钱都拿不到还损失了自家的声誉。
既然如此，索性闷声不吭的继续做下去吧。
吴亦晨睁开眼，对着中年汉子熟练的说道。
“八字很合适，时间就安排在明天吧！
您今天先回去准备黄纸香烛和贡品。
还有一副棺材和一套新娘子的喜服。
明天上午和我这里来接亲，我亲自开车送到您那边。
不过到了您那边后，还得麻烦您将剩下的费用结给我。”
中年汉子默不作声，似乎面有难色。
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大清早，吴亦晨向邻村的朋友借了一辆农用盖蓬三轮车，。
不过他并没有说这是用来装死人的。
中年汉子来得很早，没到十点便已赶到，仍旧是那一身行头。
中午时分，两个人再一次来到了赵二毛家里。
赵二毛很热情，买了好菜好酒。
待吴亦晨和中年汉子忙完后，死拉硬扯的要他们留下吃一顿送亲饭。
吴亦晨见时间还早，便也不再推让。
三人一起在一种沉默的氛围中吃了这顿饭，喝了几杯小酒。
饭后，中年汉子提着一袋黄纸坐在了车上。
吴亦晨和赵二毛将女子的尸身包裹成一个粽子抬上了车，一切完毕只待出发。
吴亦晨正要上车，却不想，赵二毛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正待吴亦晨觉得纳闷时，赵二毛眯起眼睛笑了笑。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钱塞到了吴亦晨的口袋里按了按。
附在他的耳边悄声的说道。
“哥哥这一次小赚了一笔，也不忘记老弟的关照。
这十张是一点小意思，笑纳。
以后有这样的业务，还希望老弟继续想着哥哥点。”
吴亦晨这才明白过来，会心的笑了笑，点点头上了车。
一路颠簸一路尘，片片黄纸随风迎。
紧赶慢赶，到达目的地也足足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是一个偏僻的村子，稀稀拉拉的坐落着高低不一的房子。
中年汉子的家是一栋老式的平房。
灰墙黑瓦，屋内没有任何装修。
中年汉子的妻子正做着简单的饭菜，厨房里烟熏火燎。
正屋里坐着几个应该是同村过来帮忙的邻居汉子。
看到吴亦晨的到来都只是腼腆的笑了笑。
没有搭话，倒茶递烟。
这个家真的很简单。
吴亦晨的心里突然有点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中年汉子说，儿子的墓地在村子不远的山坡上，没有墓碑。
吴亦晨悄然叹口气。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于是安排起了中年汉子先叫人去掘土开棺。
自己则拿着这家人提前准备好的寿衣给女尸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