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思想根基：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

在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年代，全球生态环境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恶化和引人注目，因此其著作中对生态文明思想也没有进行专门的系统论述，也未明确提出“生态文明”这一概念，但是我们解读其文献，可以发现他们的许多著作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文明思想，并且十分具有前瞻性。马克思恩格斯所处时代的显著特点是科学技术水平不断提高，社会生产力快速发展，工业生产能力和人类开发利用自然的能力不断增强，人们开发自然的广度和深度都是空前的。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马克思恩格斯深刻地揭露了资本主义掠夺式开发，造成自然生态的恶化的反生态行径，阐发了其独具理论特色的生态文明思想。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是马克思恩格斯面对19世纪资本主义工业化所造成的一系列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问题，在吸收德国古典哲学中的自然观以及19世纪自然科学中的生态思想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系列的观点、范畴。概括地说，这些理论观点主要包括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思想、废物资源化思想、对资本主义制度反生态性批判思想等。这些理论观点是中国共产党生态文明思想产生的思想根基。习近平指出：“在人类发展史上特别是工业化进程中，曾发生过大量破坏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事件，酿成惨痛教训。马克思在研究这一问题时，曾列举了波斯、美索不达米亚、希腊等由于砍伐树木而导致土地荒芜的事例。”[1]“学习马克思，要学习和实践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2]

一 马克思恩格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思想

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生态哲学的基本问题。人与自然关系问题的核心在于人类怎么看待自然的价值以及自己的需求。在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年代，尽管环境污染受资本主义工业化的影响没有像现在这样严重，但他们透过问题的表象，看到了问题的本质，提出人类应合理开发利用自然，应做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思想是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核心理念、逻辑起点。在他们看来，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既是人及人类社会存在的前提，也是人及人类社会进一步发展的内在要求。

19世纪前后，资本主义工业生产迅速发展。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工业发展需要大量的原料、场地。与人类历史上任何时期相比，工业化时期是人类深入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历史时期。这一时期的特点是，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空前增强，开发自然的广度和深度都是前所未有的，这在客观上加大了人类与生态环境的对立。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固有的矛盾，资本主义生产不是以满足社会需要为目的，而是以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为目的，造成无限度的开采和掠夺自然资源，这也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所决定的，结果是付出了非常沉痛的破坏环境代价，资本家财富的累积伴随的是环境的污染、资源利用的低效率、植被的破坏、空气的污染。马克思恩格斯亲眼看见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发以及对生态环境的污染，他们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造成环境污染的主要原因。19世纪，资本主义工业化生产完全依靠市场调节。资本家追求的目标是获取最大利润。一方面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迅速推动了经济的增长，另一方面以追求剩余价值为目的的资本主义生产造成了人类对自然的过度开发。随着社会化大生产与科学技术相互促进，人口数量增加，人们对自然资源需求急剧增长，因此从大自然索取的资源，无论从种类到数量，都是前所未有的；再加上许多在工业生产过程中的废弃物，绝大部分没有回收再利用，而是直接排泄到生态系统中，造成环境的污染。[3]农耕文明时代，生产力水平较低，人类生产活动对自然作用较小，自然环境可以通过自身修复得以恢复。而工业大生产时代由于科学技术广泛应用，人类开发自然资源能力大大提高，造成经济与生态的矛盾愈加激烈。在资本主义社会初期，市场是唯一的调控手段，获取利润是唯一的目的，自然资源是廉价的生产资料，环境污染不需治理。资本家不惜采取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实现剩余价值最大化。在这样的价值观下，全社会不可能形成珍惜自然资源和避免浪费的意识与行为，这就纵容了人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开采，以致出现了资源利用率低的现象。在很多地区土壤流失、生态失衡，导致自然资源无端浪费和资源承载力、恢复力下降。马克思指出：“文明和产业的整个发展，对森林的破坏从来就起很大的作用，对比之下，它所起的相反的作用，即对森林的养护和生产所起的作用则微乎其微。”[4]马克思恩格斯在对资本主义生态批判中阐发了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思想。

第一，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依赖自然而存在。马克思恩格斯从人类的发展史、演化史的角度对人类自身的进化发展进行了梳理，提出人是自然界进化发展的产物，人起源于自然界，是自然的一部分，并依赖于自然而存在发展的观点。因此，人要与自然和谐相处，协调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述有关人与自然的关系时，主要集中在自然是优先于人类本身而存在，人类应尊重和善待自然，建立起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伙伴关系。对此，马克思指出：“人靠自然界来生活。……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5]人类本身起源于自然界，是自然界分化的产物。人应该像爱护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护自然、保护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恩格斯说：“我们必须时时记住：我们统治自然界，决不象征服者统治异民族一样，决不象站在自然界以外的人一样，——相反地，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存在于自然界。”[6]人类本身就是自然界长期演化的产物。人类任何时候也不可能脱离自然界而存在，破坏自然环境就会危害人类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只有保护好自然环境人类社会才能可持续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将人类具体地、历史地放在自然之中来阐述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人类正确看待自身与自然界之间的关系提供了科学的世界观和历史观。

第二，人类应合理开发利用自然。在马克思所处的19世纪下半叶，尽管生产力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人类生产活动对资源的开发力度和环境破坏的程度还是有限的。然而，马克思恩格斯还是以其深邃的理论洞察力对资本主义生产造成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进行了揭露与批判，阐发了人类要合理开发利用自然，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思想。马克思恩格斯曾经对人类破坏环境与自然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1868年，马克思在致恩格斯的一封信中说：“耕作如果自发地进行，而不是有意识地加以控制（他作为资产者当然想不到这一点），接踵而来的就是土地荒芜，象波斯、美索不达米亚等地以及希腊那样。”[7]恩格斯说：“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8]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类如果无节制地开发自然，不注意保护生态环境，最终必然导致生态环境的破坏，遭到自然界无情的报复。因此，人类应合理开发利用自然，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

第三，人类应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基础上能动的改造自然。认识自然规律是人类改造自然的前提。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类必须在正确地认识自然规律的基础上，才能更好地改造自然，否则，就会破坏自然的生态平衡，引发生态危机，最终危害人类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对此，马克思曾转引学者比·特雷莫的观点说：“不以伟大的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只会带来灾难。”[9]恩格斯列举了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小亚细亚等地区由于不按照自然规律办事，过度砍伐森林而导致的毁灭性的生态灾难：阿尔卑斯山区的意大利人砍伐了南坡的松林，结果造成山泉枯竭，雨天山洪暴发，摧毁了高山牧畜业的基础；西班牙人更是为了种植咖啡能够有更好的肥料，而采取刀耕火种式的放火烧山的方式，把整片的森林化为灰烬，结果肥沃的土壤却是由于失去了森林的保护而被大雨冲走，只剩下裸露的岩石。恩格斯所列举的例子充分地说明了，人们只有尊重自然，按客观规律办事，才能实现改造自然的目标。恩格斯进一步指出：“事实上，我们一天天地学会更加正确地理解自然规律，学会认识我们对自然界的惯常行程的干涉所引起的比较近或比较远的影响。特别是本世纪自然科学大踏步前进以来，我们就愈来愈能够认识到，因而也学会支配至少是我们最普通的生产行为所引起的比较远的自然影响。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得愈多，人们愈会重新地不仅感觉到，而且也认识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致，而那种把精神和物质、人类和自然、灵魂和肉体对立起来的荒谬的、反自然的观点，也就愈不可能存在了，这种观点是从古典古代崩溃以后在欧洲发生并在基督教中得到最大发展的。”[10]

人类对待自然是一个从盲目地控制、征服到科学地利用的过程。人类只有正确地认识自然规律、按自然规律办事，才能真正得到大自然的馈赠，自然也会向人类展示出其美丽、温和的一面，否则人类就会受到自然无情的报复。

二 马克思恩格斯废物资源化思想

马克思恩格斯在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过程中，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不可持续性，提出了废物资源化的思想，这些思想与今天的循环经济思想具有惊人的一致性，这体现了马克思恩格斯废物资源化思想的深刻性与预见性。

传统的工业生产完全是线性生产，即从自然系统中开采资源，然后加工制成产品，经过消费之后变成工业垃圾，最终排放到环境当中去。这种方式对资源的浪费和环境污染是不可避免的。马克思恩格斯用一种废物资源化的思想否定了线性生产模式。马克思提出通过对工业废弃物的回收和再利用的方法，促进废物资源化，使废弃物最大限度地变成资源，进而将其再投入生成过程之中，变废为宝，化害为利，实现对废弃物的最小排放，达到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目的。在马克思看来，造成环境污染的一个重要污染源就是废弃物，包括生产排泄物和消费排泄物。但是，这些“所谓的废料，几乎在每一种产业中都起着重要的作用”[11]，“所谓的生产废料再转化为同一个产业部门或另一个产业部门的新的生产要素；这是这样一个过程，通过这个过程，这种所谓的排泄物就再回到生产从而消费（生产消费或个人消费）的循环中”[12]。通过先进的回收技术和再利用技术对废弃物进行再加工，进而实现对资源循环利用的目的，这是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最佳方案。正如马克思所说：“应该把这种通过生产排泄物的再利用而造成的节约和由于废料的减少而造成的节约区别开来，后一种节约是把生产排泄物减少到最低限度和把一切进入生产中去的原料和辅助材料的直接利用提到最高限度。”[13]具体来说，有以下两种情况。

一是通过基础科学的新发现，来深刻认识废弃物中有用的成分与属性，进而开发其不为人知的使用价值，使废料可以再利用。马克思指出：“化学工业提供了废物利用的最显著的例子。它不仅发现新的方法来利用本工业的废料，而且还利用其他工业的各种各样的废料。例如，把以前几乎毫无用处的煤焦油，变成苯胺染料，茜红染料（茜素），近来甚至把它变成药品。”[14]

二是通过应用新的生产工具和生产工艺，改变对生产原料的利用途径和方式，使原本在各种生产中产生的废料，以一种新的形势被再次投入生产中。对此，马克思认为英国约克郡毛纺织工业的重要部门——再生呢绒业，就是应用新的再利用技术、可循环的工艺，对废旧毛织物，进行再加工、再处理的典型。同时，马克思还指出，我们除了要利用新工艺进行废物再循环以外，还要利用新工艺、新技术尽量减少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进而减少对环境的污染。马克思认为，生产过程中采用的机器质量和工艺的好坏直接决定了废物产生的多少，当然，这也与原料本身的质量有直接的关系，而工业生产中所需原材料的质量，是与当时科技水平密切挂钩的。例如，应用最新的机械输理法和水渍法工艺进行亚麻的生产，可以极大地减少废物的排放。

三 马克思恩格斯资本主义生态批判思想

对资本主义制度反生态性的批判是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重要内容。马克思恩格斯在深刻批判资本主义反生态性的基础上，提出了用共产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消除生态危机的构想。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与生态环境保护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是生态危机的制度根源。资本本身具有增值性和扩张性，它的本性“就是增值自身，创造剩余价值”。资本会不惜一切代价、冲破一切阻碍、使用一切手段、利用一切资源，来实现增值和扩张。资本主义以资本为中心构建起来的思想体系和生产方式，不惜破坏自然环境，无视自然资源的有限性，最大限度地追求利润，无限地进行扩张和增值，使人类与自然生态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为此，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性进行了深刻揭露和批判。

第一，马克思恩格斯对19世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破坏进行了无情揭露和批判。19世纪前后，资本主义工业生产迅速发展。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工业发展需要大量的原料、场地。与人类历史任何时期相比，工业化时期是人类迈进深入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历史时期。这一时期的特点是，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空前增强，开发自然的广度和深度都是前所未有的，这在客观上加大了人类与生态资源环境的对立。生产力水平的大幅度提高，创造了巨大的社会财富。但是，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固有的矛盾，资本主义生产不以满足社会需要为目的，而是以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为目的，造成无限度的开采和掠夺自然资源，这也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所决定的，后果是付出了非常沉痛的环境代价，资本家财富的累积伴随的是环境的污染、资源利用的低效率、植被的破坏、空气的污染。马克思恩格斯系统地研究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其本质概括为：不惜一切代价追逐利润。马克思恩格斯亲眼见证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发以及其对生态环境的污染，指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造成环境污染的主要原因。马克思看到了资产阶级贪婪和唯利是图的阶级本性，认为资本家是资本的化身，而资本来到人世间，它的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资本家运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利润的驱动下进行生产，必然忽视工业生产过程中的一切不良后果，一切生产只是为了剩余价值，只要能实现资本的最大限度的增值，他们可以忽视环境的清洁，可以不顾资源的持续利用，甚至为其生产剩余价值的工人的身体健康都是可以漠视的。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文明和产业的整个发展，对森林的破坏从来就起很大的作用，对比之下，对森林的养护和生产，简直不起作用”[15]，“支配着生产和交换的一个一个的资本家所关心的，只是他们的行为的最直接的有益效果……出售时要获得利润，成了唯一动力”[16]。恩格斯指出：“当一个资本家为着直接的利润去进行生产和交换时，他只能首先注意到最近的最直接的结果。一个厂主或商人在卖出他所制造的或买进的商品时，只要获得普通的利润，他就心满意足，不再关心以后商品和买主的情形怎样了。这些行为的自然影响也是如此。当西班牙的种植场主在古巴焚烧山坡上的森林，认为木灰作为能获得最高利润的咖啡树的肥料足够用一个世代时，他们怎么会关心到，以后热带的大雨会冲掉毫无掩护的沃土而只留下赤裸裸的岩石呢。”[17]由此看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一种只顾眼前利益的短视的生产方式，以牺牲资源环境为代价谋取经济利益是其本质特征。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不断发展，资源环境必然遭到全面的破坏，因此以此生产方式为核心的资本主义制度是一切生态问题的总根源。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生态问题不单单是个社会问题，而且更是一个政治问题，资本主义社会“反自然”“反人道”的特点究其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恩格斯指出：“仅仅有认识还是不够的。为此需要对我们起到目前为止的生产方式，以及同这种生产方式一起对我们今天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18]他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连同资本主义制度，既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又扭曲了人与社会的关系，是阻碍人类文明前进的关键环节。

19世纪资本主义生产完全依靠市场调节，资本家追求的目标是获取最大利润，因此，社会整体呈现一种矛盾状况，一方面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迅速推动了经济的增长；另一方面以追求剩余价值为目的的资本主义生产造成了人类对自然的过度开发。随着社会化大生产与科学技术相互促进，人口数量增加，导致人类对自然资源需求急剧增长，导致人类从大自然索取的资源，无论从种类到数量，都是前所未有的；再加上许多在工业生产过程中的废弃物，绝大部分没有回收再利用，而是直接排泄到生态系统，造成环境的污染。[19]农耕文明时代，生产力水平较低，人类生产活动对自然作用小，生产力对自然作用力弱，自然环境可以通过自身修复得以恢复。而工业大生产时代由于科学技术广泛应用，人类开发自然资源能力大大提高，造成经济与生态的矛盾愈加激烈。在资本主义社会初期，市场是唯一的调控手段，获取利润是唯一的目的，自然资源是廉价的生产资料，环境污染不需治理。资本家不惜采取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实现剩余价值最大化。在这样的价值观影响下，全社会绝不会形成珍惜自然资源和避免浪费意识与行为，这就纵容了人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开采，以致出现了资源利用率低的现象。在很多地区不仅造成土壤流失、生态失衡的现象，而且导致自然资源无端浪费和资源承载力、恢复力下降。马克思指出：“文明和产业的整个发展，对森林的破坏从来就起了很大的作用，对比之下，对森林的养护和生产，简直不起作用。”[20]

总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经济快速发展，由此创造大量物质财富，也对自然资源环境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资本主义制度仅仅重视物质财富的创造，而工人的劳动环境是极其恶劣的。在当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使资本家与工人阶级矛盾异常激烈。这个时期，马克思恩格斯正在研究资本主义经济运行过程等理论，这就为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经济思想形成创造了有利条件，他们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详细的剖析和认真的考察后，阐述了生态经济思想。

第二，马克思恩格斯对19世纪资本主义工业化造成的城市环境污染进行无情揭露。19世纪下半叶，西方一些成熟的资本主义国家纷纷实现了本国的产业革命。实力较强的几个发达国家建成了自己完善的工业体系，形成了人类历史上首批近代“大工业城市”。随着工业化的发展，商品贸易集散地不断扩大，促使城市化进程加快，工业文明迅速包围了农业文明，人类的生产生活越来越向工业、第三产业倾斜。整个城市重生产加工，轻污染处理。加之缺少相应的配套措施，最终出现了各种城市环境问题。恩格斯曾经描写过这样一座垃圾城市：“到处都是死水洼，高高地堆积在这些死水洼之间的一堆堆的垃圾，废弃物和令人作呕的脏东西不断地散发出臭味来染污四周的空气，而这里的空气由于成批的工厂烟囱冒着黑烟，本来就够污浊沉闷的了。”[21]而艾尔克河“这条河像一切流经工业城市的河流一样，流入城市的时候是清澈见底的，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流出的时候却又黑又臭，被各种各样的脏东西弄得污秽不堪了”[22]。“曼彻斯特旧城就是如此。重读了一遍自己对它的描写，我应当说，我不仅丝毫没有夸大，而且正好相反，对这个至少住着两三万居民的区域，我还远没有把它的肮脏、破旧、昏暗和违反清洁、通风、卫生等一切要求的建筑特点十分鲜明地表现出来。而这样一个区域是在英国第二大城，世界第一个工厂城市的中心呀……要知道，一切最使我们厌恶和愤怒的东西在这里都是最近的产物，工业时代的产物。”[23]这些社会现实让马克思恩格斯开始反思资本主义工业发展，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创造社会财富的同时造成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生产能力的增强，在生产生活中形成大量的垃圾，垃圾的数量已经超过了自然环境能容纳消化的能力。因此，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是资源消耗的过程，也是生态环境受到破坏的过程。在资本主义生产中，人们主要关注从自然中获取了多少原材料，而忽视了对生态系统的反哺。这种索取多、补偿少的发展模式，使生态平衡受到严重破坏。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优势，这样一来，它一方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方面又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24]

第三，马克思恩格斯对19世纪资本主义国家工人阶级生活环境的恶化的深刻揭露。在19世纪的英国，查尔斯·狄更斯（Crarles Dickens）等人就揭露了穷人们恶劣的生存环境，引起了马克思恩格斯的重视。恩格斯在对英国工人阶级生产生活现状进行调查之后，揭示了他们生产生活环境的恶化，表达了对工人阶级的深切同情。

过度的工业发展使农业土地变得贫瘠。从1845年到1847年，爱尔兰发生了多年未曾有的饥荒，1846年，耕地地力耗竭而导致马铃薯作物生病，使其产量大幅度下降，饥饿造成数以万计的人丧生。在资本主义大生产时期，工人们往往要忍受粉尘、煤烟、高温等种种极端的环境，加上劳动时间较长、生产条件差，大量工人很难维持健康的身体状况。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工厂劳动的物质条件是“人为的高温，充满原料碎屑的空气，震耳欲聋的喧嚣等等，都同样地损害一切人的感官，更不用说在密集的机器中间所冒的生命危险了”[25]。拆棉花包的工人曾向马克思描述过他们恶劣的工作环境：“在混棉间、清棉间和梳棉间里，棉屑和尘埃飞扬，刺激人的七窍，引起咳嗽和呼吸困难……由于纤维短，浆纱时棉纱上附加大量的材料，而且是用各种代用品来代替原来使用的面粉。这就引起织布工人恶心呕吐和消化不良。因为灰尘多，支气管炎、咽喉炎十分流行；其次，由于苏拉特棉里的脏东西刺激皮肤，皮肤病也很流行。”[26]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实践调查，深刻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丑恶面目。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指出：“每一个大城市都有一个或几个挤满了工人阶级的贫民窟……这里的街是……肮脏的，坑坑洼洼的，到处是垃圾，没有排水沟，也没用污水沟，有的只是臭气熏天的死水洼。”[27]恶劣的生产生活环境导致工人身体状况普遍不佳，例如矿业工人由于长期在井下，除了肺部疾病外，还会出现心脏肥大、关节炎、关节畸形等病症。因此，这种恶劣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使工人老得快、死得早。[28]

资本主义劳动生产力不断提高，促进了资本主义经济快速发展，也使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不断完善。资本家最大限度地压榨工人阶级，他们为了攫取更多的利润，不断加大对工人阶级的剥削，同时也加大了对自然资源的掠夺，造成了自然资源的枯竭以及环境的严重污染，造成了工人阶级生活条件恶化，使他们的正常生活无法继续下去。工人阶级不得不组织起来，为了生存而斗争。在这一时期，欧洲先后爆发了大规模工人运动，分别是法国的里昂工人运动、英国宪章运动以及德国纺织工人起义。马克思恩格斯致力于工人阶级和人类解放，十分同情和支持他们的伟大斗争，并自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分析工人阶级饱受资本主义工业化带来的生态环境污染等问题，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了深刻反思，在其创立的庞大的科学理论即马克思主义体系，除了哲学、政治经济学以及科学社会主义，还包含了他们的生态文明思想。

总之，由于资产阶级以追求利益为目的，以攫取最大剩余价值为目标，因此他们不惜破坏环境换取自身利益；由于资本主义社会是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一度缺乏国家统一的协调管控；由于资本家极端压榨工人的剩余劳动，降低成本，使工人的生活环境、工作环境极其恶劣；由于当时人类不合理运用科学技术，造成了生态环境的污染与破坏。马克思恩格斯较早地认识到以上问题，在对资本主义的生态批判中，形成了生态文明思想。

第四，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制度下科学技术滥用的生态批判。19世纪以来，资本主义依靠科学技术实现大工业生产，把人工自然扩展到空前的范围，人类所直接面对的生态系统正朝向不利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方向演化。马克思指出：“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括有自己的反面……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随着人类愈益控制自然，个人却似乎愈益成为别人的奴隶或自身卑劣行为的奴隶。甚至科学的纯洁光辉仿佛也只能在愚昧无知的黑暗背景上闪耀。”[29]恩格斯指出：“到目前为止存在过的一切生产方式，都只在于取得劳动的最近的、最直接的有益效果。那些只是以后才显现出来的，由于逐渐的重复和积累才发生影响和作用的进一步的结果——生存环境的污染及其对人体的危害，则是完全被忽视的。这在西欧现今占统治地位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表现得最完全。”[30]马克思恩格斯看到了当时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虽然促进了生产力水平的大幅度提高，使人类征服自然能力空前增强，但同时也给生态环境带来负面影响。

18世纪产业革命以来，工业化进程开始快速发展，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人类文明出现重大转折，人类利用科学技术来控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也得到空前的提高。但由于资本主义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生产关系，因此科学技术的开发和应用都受到资本的控制。而资本的目的主要是获得价值，尤其是获得剩余价值，所以其目的的狭隘性必然抑制科学技术应有的发展潜力。具体来说，在资本主义全球时代，生产技术的极大发展使相对剩余价值成为资本积累的主要来源，生产率的不断提高和生产成本的降低都是技术发展的结果。生产率的提高会使同一个工人在规定的时间内生产更多的产品，同样，在规定时间内被消耗的资源数量也增多了，因此在生产中资源的支出比例大大增加。而为了达到自己获取剩余价值的目的和实现更多的资本积累，资产阶级会调动一切科技和工业的力量，开发和占有自然。虽然资本主义的这种生产方式是通过增加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力度使生产率得到提高，从而降低了资本积累的成本，但是，这样快速发展的资本积累却导致了更多的生产资料和能源的消耗。资产阶级对于工业生产带来的环境污染问题无动于衷，他们的这种做法造成人在自然面前索取和占有的无政府状态。更糟糕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还造成了严重的两极分化，为了维持资本主义社会的正常运转，资产阶级必须大力发展科技，推动生产力发展，刺激消费。从这样的角度来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科学技术的不合理应用，此时科学技术反而成为资产阶级掠夺和占有自然的帮凶，最终成为破坏生态环境、造成生态危机的反面力量。

第五，建立适合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共产主义制度。马克思恩格斯在深刻认识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质的基础上，提出了解决生态危机、实现人与自然真正和谐统一的方式，即变革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是实现人与自然真正和谐统一的社会。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在资本主义的框架内，完全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是不可能的，只有完全变革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变革社会制度，才能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缓解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由此可见，马克思恩格斯始终把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消除生态危机和他本身的社会理想联系起来。因此，他们认为必须废除资本主义私有制，实现共产主义。共产主义社会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超越，因此，可以从根源上克服当代的生态危机，从而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马克思还深刻指出，社会主义是取代资本主义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的理想的社会形态。马克思指出：“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31]只有遵循生态理性的社会主义社会才能彻底解决资本主义为了追求经济效益而盲目扩大生产，过度消费所导致的资源枯竭与环境污染。

只有共产主义社会才能正确运用规律合理支配自然。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人对自然的支配为前提”[32]。这是由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和社会化大生产决定的，这种人对自然的支配是非理性、掠夺式的反自然的支配。恩格斯指出：“我们对自然界的整个支配作用，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33]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社会很难做到正确运用自然规律。只有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建立新的生产方式，我们对自然的支配作用才能遵循自然规律。因为只有共产主义社会才能实现人、自然、社会的和谐统一。支配自然体现了人的能动性，人要生存与发展，就要从自然界获取自身生存所需要的物质基础，没有对自然的支配，人类就不能生存。合理支配自然，既体现了人对自然的顺应，又体现了自然对人的约束。

共产主义社会是马克思恩格斯期望建成的理想社会形态。马克思恩格斯运用唯物史观系统地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弊端，尤其揭示了资本主义作为生态问题总根源的秘密。因此，他们认为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人类合理地调节人与自然关系的能力将会空前提高，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将达到真正的和谐统一。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明确指出：“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他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34]，在人类与自然的高度统一中，“人同自然界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同自然界的关系，就是他自己的自然的规定”[35]。

综上所述，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之前的社会，尤其是资本主义社会，由于其自身固有的基本矛盾无法解决，因此无法使人与自然达成真正的和谐与统一，只有到共产主义社会才能做到“人类与自然的真正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真正和解”。这说明，人类社会特殊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制约着人与自然界的特定关系。

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文明思想对中国共产党生态文明思想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中国共产党的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以及发展循环经济等生态文明思想是对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文明思想的继承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