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空旷的宇宙
公元2100年，太阳系，柯伊伯带，排头兵号。
李问迷迷糊糊的被从休眠仓中唤醒。
他努力的从自己口腔中扯出一条细长的管子，那是他的生命维持系统。
而在其旁边的休眠仓中，童谣也恰巧醒来。
二人迷茫的看了一下周围，十多年的休眠令他们此时意识不清，过往记忆犹如过眼云烟，又仿佛一场大梦朦朦胧胧。
李问率先在满是绿色粘液的休眠仓中爬起，努力的走过去将同行的女伴搀起。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童谣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李问看向了前方巨大的电子钟：“公元2100年，距离我们出发已经过去了十年，和我们计算的一样，我们已经到达了太阳系的柯伊博带。”
童谣看着飞船窗外由矮行星、小行星、和无数陨石组成的柯伊博带，她回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童谣是一位资深的飞船驾驶员，而飞船在此时将其唤醒的目的，则是让其亲自驾驶飞船穿过地形复杂的柯伊博带。
童谣换好衣服，迅速来到驾驶位上，她将系统改为手动驾驶，并且细心的检查飞船数据，再根据飞船最新扫描出的星图，重新调整飞船最佳飞行路线。
李问走了过来，并将一杯热咖啡递给了她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其实飞船Ai完全可以将我们安全的带出太阳系，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将我们唤醒。”
童谣将咖啡接过抿了一口神色凝重：“你忘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是怎么爆发的了吗？”
李问听此右手一颤，滚烫的咖啡差点洒在自己的胸口之上，他微微叹了口气感叹：“要是没有那次的Ai暴走，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寻找新的宜居星球吧！”
他说完这句话，二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似乎都陷入了对当年那场灾难的回忆之中。
2130年5月23日，A国进行了一场最新武器的试爆实验。
这是一款小型核武器，当量相当于300吨TNT爆炸产生的威力。
而投放这颗核弹的任务，则交给了一架由Ai控制的无人机完成。
试爆当天，无人机携带着三枚这种核弹头的短程导弹按时起飞，假想敌是两千公里外的三个靶向目标。
可在无人机飞出40分钟后，控制台接到命令，因为天气原因可能造成实验误差，他们被下令暂停了这次实验。
控制台立即向无人机下达了返航命令，可令控制人员意外的是，飞船Ai并没有给出回应。
在控制人员发出了几十道指令后，无人机这才后知后觉的返航。
就在控制人员松了一口气时，无人机却向控制台发射了本该炸毁靶向目标的炸弹。
意外发生的太快，实验人员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便葬身火海。
而由这个控制室控制的所有无人机，因为上位系统的损毁而全部暴走。
它们肆无忌惮的播撒着携带的导弹，而其中的一颗，恰巧落在了R国的境内。
R国的国防系统Ai立即做出了反应，一旦R国的领土遭受核打击，它将立即做出反击。
这次Ai没有像前苏联彼得罗夫那样的人一般冷静的思考，一场莫名其妙的核战争就这么打了起来。
事后人们调查起这场战争的起因，他们惊讶的发现，这场吞噬了百分之九十人类生命的恐怖核战起因，竟然只是Ai的微小运算逻辑错误造成的。
当时Ai的第一任务便是炸毁预定目标，可控制室发出的指令却成了它完成任务的障碍。
由于第一任务和突发指令的优先级相同，在其进行了无数次的模拟运算后，Ai最终放弃了思考，最后它决定摧毁阻止它完成任务的这个障碍。
在摧毁控制室后，它又返回炸毁了两个靶向目标，并以自爆的方式炸毁了第三个目标完成自己的任务。
人类从第一只猴子在树上下来发展到现在用了50万年，而Ai从出生到现在却不足百年，人类用揠苗助长的方式促进了Ai的进化，最终差点因此吞下了毁灭的恶果。
所以自此以后，人类就限制了Ai的权限，并制定法律，稍微复杂的事情必须由人类亲自完成，这也是飞船需要童谣这个驾驶员的原因之一。
李问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忘掉，他换了个话题问：“童谣，我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离开太阳系？”
“过了柯伊博带，再加上穿过奥尔特云的时间，估计再有一年的时间我们才能离开太阳系。”童谣继续调整着飞船的参数。
李问听此将双手放在脑后：“这样啊，根据测算，离我们最近的适居星球大约有一千多光年，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到达那里最起码需要2000年，早知如此我就乖乖的呆在地球上了。”
“怎么，你也要放弃科学，投入宗教的怀抱了吗？”童谣拿他的话只当玩笑而已。
李问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而后叹了口气：“咱们地球上的大主教都说了，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而且我们物理学家的最终结局无非就是两种，要么入教放弃对真理的追寻，要么带着绝望和真相自我了结。
而我选择了第三种最懦弱的方式，逃离地球。”
童谣虽然不是物理学家，但对于李问口中的那个宗教却是有所耳闻，也可以说地球人都听说过它。
愚者教会成立于三战之后的第七年，那一年全球五十二位物理学家选择结束了他们自己的生命，而剩下的物理学家则自发的成立了这个教会。
愚者教会并不信奉任何的神明，他们只是反对一切科学研究，他们认为物理学是一切的原罪，而天文学更是教条中严令禁止的学问。
“科学家成立反科学的教会你不感到奇怪吗？”童谣试探着问自己身旁的这位天问物理学家。
李问对这个问题毫不在意：“这有什么奇怪的，不如说这是科学家们的老传统了。
牛顿晚年就研究神学，爱因斯坦也曾有过上帝不掷骰子的言论，宗教也是一种哲学，所以现代的科学家们成立愚者教会也在情理之中。”
童谣想了一下问：“你就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不好奇！”
“为什么？”
“能使一群大半生都在追求真理的家伙放弃他们的信仰，原因无非也就两点。
一是真的有真神的存在，二则是他们发现了无法解释的物理现象才导致他们崩溃，我自己更倾向于是第二点导致了这一切！”李问看着前方的矮行星道。
童谣驾驶着飞船灵巧的避开后接着问：“例如？”
“例如……”李问想了一下。
“2022年韦伯望远镜发现六个古老星系的形成时间比理论上的形成更早。
韦伯看到的是大爆炸3亿年后的幼儿期星系，按理论来说它们应该是是不规则的星云，但结果却是它们更加成熟，它们有非常清晰的圆盘结构，这不符合大爆炸理论。”李问喝了口咖啡，但他的样子明显是将手中的咖啡当成了啤酒来喝，但因为此次他们任务的重要性，飞船上并没有给他们配备酒精饮品。
童谣以前并不了解这些，事实上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她和李问也只是见过几面，所以她对这些事情还很好奇。
“这有什么，才六个而已，没准是韦伯望远镜观测误差造成的呢？”童谣道。
李问叹了口气：“要是那样就好了，可后来我们发射了更加精密、性能更强的望远镜，发现这种奇怪的星系不仅存在，而且还是普遍存在的。
就在我们出发前，人类已经发现了两千个类似的古老星系，也是在它们不断被发现的同时，发生了科学家集体自杀事件，也许两者之间可能会有联系。”
“130多亿年前的图像，这个好像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吧，你们至于吗？”童谣对此嗤之以鼻。
李问摇头笑了笑：“是一毛前的关系也没有，可你想过没有，这种奇怪星系的普遍存在，已经能够证明大爆炸理论是错的了。
有的人为了完善这个理论耗费了一生，可如过你告诉他，这个理论一开始从根上就错了，是谁都会崩溃的。”
“那也不至于自杀呀！”
“或许还有什么更加令人绝望的真相，不过那就是我所不知道的了，不然我没准也已经加入那狗屁的愚者教会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什么时候能穿过这片柯伊博带？”李问似乎不愿意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聊下去。
童谣拨弄了几下星图：“半个月吧，其实咱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A国的探索者号也被咱们甩在了身后，果然战争才是科学技术最大的推动力，要没有……”
说到一半童谣便说不下去了，毕竟那场灾难是全人类都不愿再回想起的伤疤。
排头兵号的动力系统能源是由核爆提供，也就是所谓的核脉冲飞船。
排头兵号全船重达200顿，在其飞行之时，其尾部不停的进行着核爆为其提供动力。
老旧的和脉冲飞船是在船后引爆低当量核弹，通过推进盘吸收能量加速飞行。
那样的加速方式能源利用率极低，因为核爆是向四面八方辐射能量，而飞船能吸收的只有一部分，而且有核爆炸的冲击波周期冲击飞船，即使在其中垫满缓冲材料，人类脆弱的身体也很难承受。
排头兵号则是采用的新型核脉冲装置，螺旋核爆震发动机。
为了能够承受小当量核弹的威力，发动机全部采用强相互作用材料制作，通过有规律的引爆核弹，散发的冲击波将环绕发动机的中心的圆柱螺旋传播，稳定连续的向后喷射，源源不断的给飞船提供稳定的动力。
其实这种核爆震发动机第一次出现是在三战之中，它那时的名字叫做核弹激光炮，以高精准打击和无语伦比的穿透力在战场上大显身手，没想到后来会被当做发动机使用。
可即使有了螺旋核爆震发动机，飞船的速度也只能被加速到0.8倍光速，在星际旅行上还是显得犹如同龟速爬行。
由于长时间的休眠会给人类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最严重的情况可能会造成完全性失忆，所以李问和童谣在近一年内将不会再次进入休眠仓，而他们也有幸能清醒的经历穿过太阳系最外层奥尔特云的过程。
半年后，李问早起为二人做了早餐，并在靠近童谣位置的花瓶中插上了一只玫瑰花。
童谣有晨练的习惯，她从健身房出来后洗了个澡，随便擦干头发坐到李问的对面就要吃早餐。
可当她看到桌子上那束鲜红后皱了皱眉，夹起煎蛋后随意嚼了两口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李问看了看鲜花尴尬的挠了挠头：“奥，我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可我们的结合毕竟是必要的，我只不过是想让这个过程变的自然一些。”
童谣放下了筷子：“我自然会完成自己的任务，可我们的后代为什么也要……”
“童谣你是知道的，即使是最先进的休眠仓，也只能将时间在我们身上的影响减小到原来的五分之一。
可我们在执行的是一个长达几千年的任务，我们是地球人类的排头兵，在我们身后，一艘艘装有一千万人类的飞船正紧跟其后。
为了在漫长的时间中完成我们的任务，结合繁育后带是必须的。”李问心平气和的解释。
三战过后，人类的人口报复性增长，但因为核战对地球环境的破坏，地球母亲已经无力再抚养那么多人类孩子了，因此踏入星空似乎是人类唯一的选择。
十五年前，人类通过望远镜发现了一颗和地球十分相似的行星，它距离地球大约一千光年，通过光谱分析，星球上的环境极其适宜人类生存，人们把这颗行星命名为“乌托邦”，而前往“乌托邦”的计划很快也被提上了日程。
作为人类舰队的排头兵，李问和童谣的任务是给后方的舰队试错，使主体舰队能避开不必要的危险。
童谣想了下，她还是没忍住道：“为了任务，我和你结合自然是没什么，可我们的孩子要接替我们，为了能够继续执行任务，他们难道也要再次结合繁衍后带吗？这个不是太违反常识更加的不符合伦理吗？”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由于人口数量少，几代繁衍下来根本避免不了近亲结婚。
如果我们还固步自封，坚持原有的伦理道德，不主动突破心理防线去适应的话，等飞船到达‘乌托邦’，那时人类早已灭绝。”李问解释道。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地球人，童谣的思维可没有接受过天文学的重新塑造，她明知对方说的有理，却还是不能接受。
李问见对方皱着眉头不说话，他又说道：“生物学上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这样算下来我们也都是亲戚，难道我们的结合也违反伦理道德吗？
现在的基因筛选技术已经十分成熟，能够确保不会有畸形儿的诞生，为了人类的……”
李问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报警声便从驾驶室传来。
二人立即停止了谈话并迅速冲进驾驶室当中。
面对着大屏幕上从未出现过的报警二人不知所措，童谣检查完飞船参数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了？”李问看见童谣这个表情问道。
童谣被他这么一问缓过神来，她又检查了一下飞船的参数回答道：“飞船正在极快的加速，而且就在刚才，已经突破了0.9倍光速，且加速度还在不段的变大，照着样下去，用不了三天我们就要达到光速了。”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螺旋核爆发动机出了问题？”李问道。
“没有，参数显示飞船一切正常！”
“那飞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加速，达到光速，开什么玩笑，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早已经证明，任何有质量的物体都不可能达到光速！”李问此时也有些懵了。
童谣再次检查了一下飞船：“可仪器并不会骗人，我们确实正在不断的加速。”
李问冷静了一下道：“这样，你先给我们身后的大部队发送信号，让他们立即停止前进。
然后把飞船的螺旋核爆发动机关闭，看看能不能将飞船的速度降下来。”
“飞船的速度提高不是好事吗？这样我们就能更快的到达‘乌托邦’了。”童谣手指在键盘上不断的敲打发送信息。
李问揉了揉眉心：“我们的飞船之所以叫排头兵，就是要探查一切有威胁的情况，要知道在茫茫宇宙，我们人类比地球上的蚂蚁还要脆弱，任何差错都可能造成我们全军覆没。”
“我已经将飞船上的引擎停了，可速度还在增长，怎么办？”童谣有些慌了。
“打开引力波探测仪！”李问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远方。
童谣操纵着仪器：“你是怀疑我们前方有一个黑洞？这怎么可能？”
“排除一切不可能，那剩下的再不可能的也是真像！”李问静静等待着结果。
片刻之后，引力波探测仪的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他们所在的这片宇宙空间十分平坦，并未出现空间弯曲的现象。
李问无力的坐回到了座位，他揉了揉眼眶：“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前方并没有大质量天体，飞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加速？”
童谣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们不需要想太多，既然是排头兵，站好最后一班岗就好了。”
接下来的三天，二人不断的分析飞船无故加速的原因，可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万幸的是，飞船速度在被加速到0.9999倍光速后便停了下来，有质量物体不能加速到光速这条定律并没有被打破，这让二人安心了很多。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二人终于来到了太阳系的边缘，在往前一点，他们便会脱离太阳系的引力范围，真正的走出太阳系。
期间二人曾经试着令飞船调头，可他们发现一切皆是徒劳，尽管他们的航行方向有所改变，但他们还是在不停的远离太阳。
这种情况和在黑洞中的情况很像，一旦进入黑洞视界，不管作何努力，到最后都会不可避免的坠入奇点，不过此时的情况正好是反过来了而已。
就在飞船完全脱离太阳系的那一刻，童谣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飞船又开始加速了！”
李问看着飞船的速度表，此刻他的信仰也在迅速崩塌，因为他看到，此刻飞船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光速，他们正在以1.2倍光速的速度在宇宙间航行，而且这个速度还在不断的加快。
童谣这个时候反倒冷静了下来，她走过去拍了拍仪表道：“这东西是不是坏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李问道。
童谣挠了挠头：“因为我听说一旦超越光速，时间将会倒流，如果时间倒流，恒星们发出的光应该也会沿着原路径返回才是，那时候满天的星空将会消失，可是你看看，星空好像也没太大变化嘛，所以说一定是这个家伙坏掉了。”
李问想了一下：“不对，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要完全飞出太阳系还需要半年，但这个过程我们却只用了两个月，所以我们的速度确实是变快了。”
“那时光倒流的情况为什么没出现？”童谣问。
“谁都没超光速旅行过，谁说超过光速时间就会倒流的，而且我们说不定还没超过光速呢！”李问回答道。
童谣不解的问：“可仪表上明明显示我们的速度已经超过30万千米每秒了呀！”
“爱因斯坦提出的相对论基础便是光速不变，光速是我们宇宙的速度上限，可如果这个上限被提高了呢，它不再是30万千米每秒，变成60万千米每秒或者更大，那我们现在的速度也就还在理论的框架内！”李问说道。
童谣挠了挠头表示不懂：“现在先别讨论这些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我们已经不能调头返回，那我们就继续前往我们预定目标‘乌托邦’吧，做好一名排头兵的本职工作。”李问回答。
童谣笑了笑：“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李问作为一名天文物理学家，他自然也是一名出色的领航员。
在他们这场诡异的航行中他发现，他们原定的航线竟然偏航了，现在的行进方向竟然偏离了“乌托邦”航线三点五度之多。
在茫茫宇宙当中，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那可是地球众科学家一起计算的航线，不可能会误差这么大。
好在李问他们还能对飞船进行微调，不断的更正飞船的航线。
“飞船速度现在多少了？”李问出声问道。
童谣摇了摇头道：“我们的仪器的量程上限是两倍光速，就在2天前，我们已经超过它的量程了，李问你想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问摸了摸下巴：“高中我们学过波尔量化原子模型，在这个模型中，电子可以在某些特定的轨道上运行，而且越往外层电子能量越高。
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像在进行电子的跃迁，正在从低能态跃迁至高能态。
而高能轨道的光速上限显而易见的提高了很多，不过具体是不是这个样子，我也说不好。”
童谣对于他的话一知半解，不过她却能看的懂飞船仪表，她半开玩笑的道：“我们好像又偏航了，航线又向左偏离了0.5度，李大天文学家，你到底行不行啊，像你这种技术，在以前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李问没有搭理她的调侃，重新计算起他们的新航线来。
如过只是一颗“乌托邦”星位置在天空的位置改变也没什么，毕竟天文台的测算也可能会有误差。
可现在的问题是，天空中所有的星星的位置都在发生着变化，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李问也一时摸不着头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五天后，飞船就来到了“乌托邦”的附近。
本来需要2000年的航行，他们只花了20天左右就走完了，可想而知他们现在的速度已经被加速到了何种的地步。
现在的情况想要减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李问和童谣尽力调整着飞船航线，想和“乌托邦”擦肩而过，看一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可由于他们现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而且又没有准确的速度参数，最终他们的计算还是出现了误差。
“乌托邦”已经无可避免的出现在了飞船的航线上，两分钟后他们便会相撞，童谣无力的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无能为力了。
“以飞船现在的速度，二者一但相撞，恐怕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李问无奈的说。
童谣自嘲的笑了笑：“我们本来是想移民到这颗星球的，可今天我们却要亲自撞毁它，想来也真是讽刺。”
李问也笑了：“不知道后来者看到这一片的星球碎片，会作何感想，反正咱们是看不到了。”
随着二者的距离不断缩小，二人也看清了这个星系的大体样貌。
这是一个与太阳系极为相似的星系，这个星系中也有八颗行星，行星的样子也和太阳中的极为相似，李问甚至在一颗行星上看到了土星环，要不是“乌托邦”身边没有月球的陪伴，李问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太阳系。
不过留给他们细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随着“乌托邦”在二人眼中不断放大，相撞的命运已经不可避免。
李问悄悄的挽住了童谣的手，童谣身子颤了一下，但却没有将手缩回去，二人就这样牵着手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下一刻飞船与“乌托邦”撞在了一起，可令人意外的是，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排头兵号就那样的从这颗星球中心穿了过去，二者仿佛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双方的存在对对方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童谣的眼中一片迷茫，不过劫后余生的喜悦令她抱住李问笑着道：“我们活下来了！”
李问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看飞速退后的“乌托邦”道：“那些根本不是实体，全都是残象，是宇宙中的海市蜃楼！”
“怎么会这样？”童谣冷静了下来。
李问皱着眉头道：“这些也许是因为速度阶梯式的增加造成的，如果我们现在是在不停的加速，而我们迎面而来的光则在不停的减速，那么后发出的光将会追上前面的光。
如果遇到速度断崖式的下跌，星系发出的光可以看作撞在了一面静止的画布上，而它的画面自然也会像是相片一样被照下来。”
“就像黑洞视界一样，太神奇了！”童谣道。
“是啊，可这也就反向的证明，我们的速度还在爆炸式的增长，也不知道我们现在速度达到多少了”李问叹了口气。
“先不要想那些了，如果咱们刚才的‘乌托邦’只是一张照片，那真正的它在哪里呢？”童谣问。
李问想了一下：“如果现实真的如我预想的那样，我想还会有其它关于它的照片，只要我们一张一张的找过去，到最后一定能发现它的本体。”
接下来的情况正如李问所料，一张张的“乌托邦”从他们眼前路过，而李问的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了。
童谣看到他这个样子道：“李问你这是怎么了，照限在咱们这种情况，大概率是没啥生还的希望了，既然已经能预见到最坏的情况，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愁成这样？”
李问将最近收集的“乌托邦”照片一张张的摆在了桌上，童谣随意的挑了两张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自从遇到‘乌托邦’的第一道残影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规划过航线，可后来我们还是能遇到它的残影你不觉的奇怪吗？”李问问道。
“这有什么，光是沿直线传播的，我们也一直没改变过方向，能不断的遇到它的残影不很正常吗？”童谣反问。
李问将手中的照片拍在桌子上道：“不正常，你忘了我们为了和它第一次相遇改变了多少次航线吗？”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李问有些绝望的看着布满天空的繁星：“没准我们看到的这满天的繁星根本就不存在，它们全部都是一个星系的残影！”
童谣关心的用手背试了试李问额头的温度，她奇怪的看着他道：“李问，你没事吧！”
李问将对方的手拨开：“我没事，也没在开玩笑，其实我的想法也很好验证，童谣你把飞船的航线向右偏五度，朝着离我们最近的星系方向前进。”
童谣将信将疑的修改了飞船的航线，她不敢想象，如过李问说的是真的，那将意味着什么。
二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飞船的速度优势此时显现了出来，看似遥远的星系他们只花了小半天就已经到达。
二人毫不犹豫的朝着一个恒星系撞了过去，发现那确实也是一道和“乌托邦”所在恒星系很像的残影。
不过令二人绝望的是，此时的“乌托邦”身边已经有了卫星，或者说有了月球的陪伴。
童谣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李问舔了舔嘴唇嗓子有些发干，他苦笑的说道：“哪里有什么‘乌托邦’，它根本就是地球！”
“这怎么可能？”童谣说道。
“怎么不可能？”李问将一张张星系照片激动的拿起。
他指着一张解释道：“你看这张，这是地球还没有捕获月球的时候，那时它的表面还是一片汪洋。
你再看这张，这时候太阳系刚出生，那时候太阳系里有多达一百颗行星，但木星的轮廓已经显现，你再看这张……”
李问状若疯魔的给童谣讲述着太阳系的演化过程，似乎只有这些知识能让他暂时保证自己的科学信仰不会崩塌。
童谣一把抓住他的双手道：“李问你冷静点！”
“我们平日里看到的星光都是太阳发出的，什么银河系、仙女座星系都是这些幻像叠加的结果，哈哈哈哈……”李问疯狂的大笑。
“李问，我叫你冷静一点！”童谣语气不善。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宇宙中只有我们的存在，意味着宇宙根本没有想象那么大，意味着大爆炸根本没有发生过，意味着宇宙中的一切都是它想让我们看到的幻象，意味着宇宙是被人精心设计出来的，意味着我的人生毫无意义！”李问彻底崩溃了。
啪的一声，童谣狠狠的抽了李问一巴掌！
而后她把李问紧紧的搂在怀里道：“我只是一名飞船驾驶员，我不太懂那些天文物理知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崩溃，但我不允许你说你的人生毫无意义！”
二人现在的关系，就如同父母包办身负婚约的一对男女，在一个封闭空间内长时间相处，早已经潜移默化的产生了情愫。
李问被童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有些发懵，他眼里满是泪水：“可是一切都是假的，我这些年所相信的都是假的！”
“没事的，没事的，至少我是真的呀！”童谣轻抚李问的头发，就像一位慈爱的母亲劝慰着陷入死胡同中倔强的孩子。
良久，李问渐渐的冷静了下来，辛亏有童谣的存在，他才没有做出傻事。
李问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再次整理起桌上的星系照片。
童谣递给他一杯咖啡道：“既然都是幻象，你还看它们做什么？”
“这些是太阳系的不同阶段，按理来说我们本不应该看到它们的，因为这些影像在几百亿年前便早于我么从地球出发，现在我们却迎面撞上了它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问道。
“意味着我们比光还快？”童谣不确定的说。
李问笑着摇了摇头：“飞船现在连发动机都没开，却能不断的加速，说明宇宙中不同的区域都有一个速度上下限，而且离地球越远，这个下限越高，我想这就是让人们误解宇宙一直在加速膨胀的原因吧！”
看见李问笑了，童谣安心了许多，她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为什么我们还能追赶上它们呢？”
“因为宇宙是圆的！就如同跑步比赛，如果赛道是直的，最后一名永远也追赶不上第一名，可如果赛道是环形的，那他们还是有机会相遇的。
这些百亿年前太阳系发出的光，已经不知道围绕着宇宙转了多少圈后又被我们撞上，也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组合交杂成璀璨的星云图景。”李问解释道。
童谣挠了挠头：“可是在以前的研究中，不是说宇宙空间是平直的吗？”
“古时候的人也觉的地球表面是平的，那时因为人类相当于地球太过渺小了，人类看到的地球表面有限。
直到新的交通工具的出现，人类活动的区域更广了，才能发现地球是球星这个事实。
现在我们飞船的速度已经远超光速，已经飞出了不知道多远，这才能察觉到宇宙也是有曲率的。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2022年韦伯望远镜看到133亿年前年轻星系的状况了，因为它观测到的是不知绕着宇宙多少圈的海市蜃楼。
其实我们在‘乌托邦’不断偏离航线时就该发现这一点的！”李问解释道。
童谣听此眼睛一亮：“如果宇宙是个球体，那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是不是还能回到地球。”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宇宙到底有多大我们不知道，现在飞船的速度是多少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我们也不知道飞回去会花多长时间。”李问回答道。
童谣并没有因为这个不确定的答案而感到沮丧，或许她已经找到她的“乌托邦”了。
李问走到她的身旁和她并肩而立，看着飞船窗外不断飞过的光影，他叹了口气：“总觉得地球好像是一座为人类专门设计的牢笼，不管怎么逃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趟旅程意外的比他们想象中的短，在他们离开太阳系的第78天，飞船的测速仪突然有了反应，飞船的速度陡然降到了1.9倍光速。
李问和童谣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童谣赶紧重新规划了飞船的航线，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星系可不再是幻影了。
最终在第80天，飞船再次进入了太阳系的范围。
…………
一个男人突然从一个奇怪的仪器上苏醒，他努力的挣扎起身而后又无力的跪下，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此时一个身穿红衣、头戴面具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道：“孙行，你已经体会到了李问所经历的一切，现在你还要离开地球追求那虚无飘渺的地外文明吗？”
孙行努力的起身，他还没有从李问的身份中完全脱离出来，虽然他知道刚才的记忆货真价实，但他依然嘴硬道：“鬼才会信整个宇宙中只存在太阳系，再说这段是30年前的记忆，谁知道你们有没有篡改过它，是不是啊红衣大主教？”
“那你怎样才相信我说的话，你要知道，现在地球上的资源紧张，可禁不起你们这群探索派挥霍了。”愚者教派大主教道。
“既然记忆中排头兵号已经回到了太阳系，那李问应该也回来了，可我却从没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你只要让我见到他我就信你！”孙行道。
听他这么说，红衣大主教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在再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孙行震惊的踉跄倒地，这一刻他最后一丝的侥幸也被无情碾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