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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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方小饼

一股恶臭从胃里喷出来,君不见猛然惊醒,莫名的异物感让其逛吐不止,她忘记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户蕊将自己带去一个很黑的地方,遇到了清和,两人交战一番,清和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自己却还是输了,为什么呢?完全记不起来。之后有人使劲往自己的嘴里塞什么东西。反正很难吃。

君不见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一条河边,已是深夜,完全没有起身的力气。听到有人走来的声音,她警觉的想要摸出匕首,却发现自己的匕首早已不见,抬头却发现是文听。

只见文听身后的峥拿着君不见的匕首——常人一般是不能靠近那把极寒的武器,君不见狐疑的看着二人,虽然知道他们不会杀死自己,可是也不会礼待。

文听将一把长剑扔给君不见,君不见挪到月光下,才知道这是户烛的佩剑,上面还有很多血,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车礼植他们怎么了?户烛的剑为何在这里?”

“他们都不是夙人了,也没有必要使用夙人的佩剑。”峥带着面具平静的看着河面,转身继续说道:“看样子我欠孟卫博的人情已经偿还。”

君不见不解的看着峥,她知道她问什么也得不到答案,强忍着又一次的恶心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好是坏?”

峥不回答君不见的问题,坐在河边好像在欣赏着南归江的美景。

“世界正在发生觉大的变故,你却在这纠结人的善恶。”

“变故不就是人的善恶导致的吗?”君不见皱眉答道,强烈的不安让身体更难受。

“你知道戈煌滩的历史吧?”

“略知一二,三个家族水火不容。”

君不见脑海中浮现公羊寰明朗的笑容,小时候,她和初一很喜欢带着自己去骑马。

“不过现在只有一个家族了…”

君不见知道公羊一战,初一提过。理应还有柴氏和廖氏的,而且两个家族都为绣耳所用。

“前几天,第五旨山一人歼灭了柴氏。”

君不见知道第五旨山,他们见过,那次见面,君不见觉得他不像坏人,可是他杀死了让,让是一个好人啊!脑海里只有第五旨山弑父的景象,可是杀死自己的父亲,又怎么可能是好人呢?可是一定吗?

君不见只觉得口干舌燥,胸口沉闷,她想起来,是峥从户蕊的刀下救了自己。

“你给我吃了什么?”君不见质问黑暗。

“你以后会明白,第五旨山这件事…难道你看不到你们实力的悬殊,你们都太弱了…怎么说,他算是个称职的舅舅,就是不知道值不值得。”

君不见其实没把孟卫博当作自己的舅舅,至于称职?他又为那四兄弟做过什么呢?说到底,自己到底是谁?

“孟卫博?不会才是我亲爹吧?”至少君不见知道猛卫芙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沉默。

“你真的…真的有点东西…”峥许久才吞吐着说道:“算了,我就是这样告诉你,你的那个护卫没死,那和尚也没死,谁都没死?至于你,如果不加把劲可能就要死了。”

峥指了指着君不见的心脏,继续说道:“也算是厉害的,没了半个心脏还能这么蹦哒,有些人只是挨了一刀就半死不活的了。”

“你怎么知道?”君不见不解的看向峥和一旁练武的文听,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不满的抱怨道:“文听这家伙,真的就这么勤奋吗?”

“君不见…”

这是峥第一次说出她的名字,挺奇怪的,君不见心里还在翻滚,挨着痛应答。

“君不见…你可知道要变天了?”

狂风四起,一阵闪电随着雷声撕开黑夜,憋了许久的大雨,就快来了。有一声巨响,君不见的心脏痛得厉害,只觉得浑身无力,天地翻滚,一种熟悉的感觉随着黑暗蔓延。

文听走过来,用手语问峥:下雨后君不见怎么办,峥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帝中城东北,接壤临江国,有一小镇——欢乐镇。边境地区从来都是天高皇帝远,近几年黑林不断扩张,加上各国内政不稳,北方战乱不断,南江暗流涌动,百姓安居乐业确是件不容易的事。

君不见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偷走了,丧失内力和武力。这地界强盗山贼经常进镇打家劫舍,并多有贩卖人口的勾当,君不见尽量躲在人群里,自称阿景。

“景姑娘,不用担心,你做好行装,不被人发现女儿身,那些强盗看你个子矮小,不会强迫你的。”

说话的是一个精瘦的男子,名叫方小饼。三日前与兄长钱其在强盗手中救下还在发烧中的君不见。这二人自称与其他三人为五人众,原是断墨城一个小村庄的渔夫混混,三年前北上欲睹夙人之姿,不过在途中惹了事,阴差阳错的拜在一高人门下,这才有点三脚猫功夫。不久前二人先行南下路过此地,见山贼横乱,官员不应,便计划与镇上有势力的人家合伙歼灭山贼,不过钱其去了几日,都不闻来信。

方小饼和君不见坐在火堆旁,周围全是等着镇上富商周家开门布施的乞丐,刚下过暴雨,地上全是泥泞。君不见谨慎的看着这些人,大多是妇女儿童,难得几个要死的老弱病残男性。

“这地方怎么这么多乞丐,这里离帝中城不远,应该不至于这样。”君不见小声询问方小饼,并犹豫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烤红薯。

“皇室内部的原因吧?”方小饼环顾四周,靠近君不见压低声音,继续耳语道:“我师父说的,最近各国皇室都在发生政变,顾不得百姓,老皇帝久病不起,这旦白早已在太子江湘秉手里,前几日十三皇子违抗圣旨,其他有异动的皇子莫名消失,尤氏大火引发内乱,许多守旧派一边上奏追缴尤氏残党,一边责怪太子不顾手足情分…所以,许多官员被赐死。”

其实也就是江湘秉排除异己。

君不见盯着手里没有味道的红薯,沉默一会,心里还在为其他人担心。

“你师傅,到底是谁?”

方小饼一听来劲了,挺直腰杆骄傲的笑道:“我师父可厉害了,身姿雄伟,正义凛然,侠肝义胆,手持大弯刀可开天辟地,一脚跺地便是地动山摇…”

“行了行了…”君不见急忙打断方小饼,多多少少知道此人甚爱说大话。君不见打心里感激方小饼二人,可是自己本就是个刺刀,总会莫名的惹起是非,只要早些从强盗手里拿回佩剑和锦囊,还是尽早离去,不给他们添麻烦是好。

“你放心,你的那些东西等我师父到了,便给你抢回来。”

方小饼似乎看出来君不见的心事,宽慰道:“你身体爽快些没?”

君不见愣了一下,木纳的点点头,羞涩的问道:“你我未曾相识,为何…”

方小饼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说到底都是少男少女,只觉得脸上一热,连忙解释道:“多心多心,说来也巧,我家有个妹妹,和姑娘一般大小,像朵花一样,可惜没姑娘福厚,天生就看不见,上天真不公平。”

君不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趣道:“你师傅这么厉害,肯定有办法医治的。”

“说来奇怪,师父对我那小妹像是真心疼爱,但有时候又冷漠无情,哎…”

君不见压根不知道这黝黑的家伙再说些什么,看着手里的红薯笑道:“我有一姐姐,医术了得,若我日后见了她,定将你妹妹的情况说给她听,她为人慈悲,肯定能将妹妹治好。”

方小饼闻言感激的笑道:“其实有些病就是华佗再世也无法医治,师父曾带她去北方那个圣水看过,里面的人都束手无策。”

君不见知道圣水医术高明,但也知道自己那个姐姐更是深不可测,指着自己的舌头苦笑道:“我自小是尝不到味道的,我那姐姐就给我几粒药丸,不日我就尝到了酸甜苦辣。”

方小饼觉得君不见也喜欢夸大其词,两人说着笑,不一会那些乞丐便躁动起来,原是周家布施了。

好几个小厮费力的抬出几缸浓粥,姑娘婆子们应该也是刚忙活完,轻薄的衣衫全是汗水,马不停蹄的招呼着外面这些翘首以盼的客官,客官们倒是收起了没规矩的模样,整整齐齐的排着队,有些人一碗吃不饱,又排在后面添了第二碗,这这周家掌事也不责怪。

“真是个好人家。”君不见见状笑道。她尚且不知政事,紧密相连的生意关系自然一点不熟知。

“欢乐镇算是周家的老家了,前不久周家嫡长子周冕娶了太博王家的小女儿,都是富贵有善人家,夫妇二人特意回周家老祠堂祭祖。正巧赶上世道混乱,这新妇慈悲,从到家那日便开仓布施。”

“太博王家?”君不见思索着,踮起脚往朱门中望去,却见一粉衣女子在忙前忙后。王怀音盘起了长发,但君不见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两人在无限城甚少说话,王怀音那时候也这样,总忙乎着给将士们打理生活。

“怀音姐姐…”

君不见穿过那些拥挤的人群,踩着那些还没干透的泥泞,不过她的裙角早已经撕破了,谁还能注意到她身上的泥沟。那些小厮女使们惊讶的看向这个奔跑的人,那肮脏的头巾被微风吹起,露出少女开朗的笑容。人群里最耀眼的新妇停滞下来,她艰难的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确认着是谁在呼唤自己,粉红色的衣裙在阳光下本就光彩动人,只有南方这样的艳阳天能够让她的美丽令人沉醉,无限城的风雪太大,人们只顾的埋头走路,看不到这明媚灿烂的俏女人。

这时候,她身着的罗裙,佩戴的首饰,都不如自己。王怀音眼角嵌着泪水,一旁的婆子见状接过其快要掉落的勺子,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扶起泪珠,连忙将奔跑而来的君不见拥入怀中。王怀音抱了再抱,上下打量着只顾着开心的君不见,心疼的问道:“你看看你,怎么弄成这样。”

君不见盯着王怀音看了好久,完全没注意对方已经有些羞涩。

“怎么了?”王怀音见状连忙捂住白里透红的脸蛋,完全还是少女模样。

“以前想找你给棉儿做些装扮,总找不到你,他们都说你去军营,去了军营又说你去了集市,去了集市又找不到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王怀音一边招呼着君不见和其身后的方小饼进了屋,一边笑道:“那时候还以为能成为你大嫂呢!结果…”

君不见怯怯的看了眼桌上的甜酒,她是不喜欢喝茶的,不过现在可能都一样。

“我知道你喜欢喝甜酒,这是腊月的时候嬷嬷做的,醇香又不辣口,甜蜜又不黏腻…”

君不见看了眼桌上的甜酒,闻着确实香,可能是那异物的原由,君不见还是不愿意进食。

“你怎么了?”王怀音见昔日开朗的少女有些异常,先北方看去笑道:“定是想家了,说起来,也就三四个月。”

君不见也看向北方,门外热心肠的方小饼帮着众人干活,确有在初家大院的忙碌景象。

“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初三那家伙,我听南下的商队说,晚樱怀孕了?”

王怀音沉下眼眸,低声问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的啊,那家伙不知从哪得到一只眼睛,到了晚上还会发光,不到两月的时候就跑到城墙上向全世界说自己快当爹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南下的?”

“不见…”王怀音咬了下嘴角,别过眼神说道:“晚樱死了…”

见君不见不知作何反应,王怀音拉起她的手说道:“初一走后,城里发生很多事,初四和花红树那位莫名离开后来了位天天扛着大萝卜的黑人,大将军紧急召开过好几次会议,不久张将军便因为偷窃藏文阁地下室的机密而被追捕,谁都不敢相信。期间又有绣耳的间隙不断的挟持初一的两个孩子,以此让大将军交出什么东西…”

王怀音的声音越来越小,注意到君不见无神的样子后慌忙的说道:“不过大将军他们都没事…”

“晚樱…这和晚樱有什么关系。”

君不见明白初三与晚樱的不易。那时晚樱还在等初三,初三还在等两年后的夙人选拔,直到晚樱南下嫁与他人。

“二将军不听众人所言,执意发起肃清间隙的内战,一时间清查了好多人,就连…大夫人也没…”

王怀音吞吞吐吐,总是不忍心再说下去,可是君不见执意让其说下去。

“拿铁叔性子暴躁些,但从不会站在父亲对面。”君不见猜测着这和孟卫博有着关系,不过倒是清查了也好,堵住那悠悠众口。

“说到底和晚樱是没关系的,那阵子无限城太混乱,夫人不得不将我送回太博。我后来听逃下来的说,那些间隙自知会有暴露的一天,又不敢违抗绣耳的命令,争先恐后的去窃取什么秘密,正好被晚樱抓个正着。”

“那我三哥哥?”君不见平静的询问着,不自觉的喝起桌上的甜酒,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除了辛辣刺痛没有任何感觉。

“传言初家三公子新婚燕尔,悲痛欲绝,带着自己的弓箭手离开了无限城,一路追赶自己的师父。”

君不见只觉得浑身无力,那肚子里的东西又在翻滚,转过身对王怀音苦笑道:“我就是觉得有些累。”

说罢便一头栽倒在地,直到第二天傍晚,君不见才大梦初醒。

重阳节快到了。

方小饼倒是很快便和周府的人们熟络起来,君不见的这一觉到让他看清这不是个当媳妇的料,一醒来就吃了三四个壮汉一天的饭量,什么都吃,吃得急了差点把王怀音的药渣子都给捞吃了。府里的婆子们都说她是饿死鬼,王怀音到不介意,要什么给什么。

众人都以为君不见吃完了就睡,睡起来又吃,持续了三天三夜。实际上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君不见才能艰难的逼迫自己一遍遍的练功,但效果微乎其微。

方小饼终于等到从厕所出来的君不见,着急忙慌的问道:“姑娘,你即与这夫人相识,便在这安全些,我大哥好几日没消息,我想能否…”

“你要走吗?”

君不见躺在草地上,呆滞的看着墨蓝色天空里粉黄色的云丝。好在身体生在慢慢恢复,虽然依旧使不出内力,但表面上的拳脚功夫还在。和以前一样没有味觉,但却无法像以前那样有着一股莫名的蛮力。她最近总是想起无限谷,或许是因为这时节,谁都会莫名想起家乡和往事。

方小饼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解的看了眼不远处的茅厕,这味道虽不浓郁,却实不是个休憩的地方。他再看看地上性情突变的女孩,虽然几日前也不爱说话,说到底也不这么冷漠的。

“我得去找我大哥,师傅说他去帝中一趟,不过四五天便能追上我们,让我们不要惹是非,那山贼未除,大哥不知所踪,我总觉得不安心。”

“嗯…”君不见长叹一声,不知有没有听到了上方的喋喋不休,睁开眼看着方小饼不耐烦的模样说道:“可是你不是给我说帮我拿回那些东西吗?答应了怎么能反悔?”

君不见的声音很小,只得自己听见。她自己也做了很多承诺,但都没遵循。

“这个…”方小饼羞红了脸,七尺男儿无信不立,这是他师傅教导的,他自然是不会也不想失信于他人,何况是一个弱女子。

方小饼继续留在府内,每日帮着布施,可是仓内的粮食已所剩不多了。王怀音和周冕早已写信给太博和帝中,希望得到援助,却迟迟不见回信。

“那衙门里应该有很多…”

午饭时,一脸疲倦的君不见提了一嘴,大家都想到了,可谁都不敢这么做。看众人面面相觑,君不见摇头笑道:“反正这江湘秉是个狠心的,指望着他找个管事的,不如自己就当家作主。”

这些都是造反的话,周冕被吓得不轻。

这周冕是旦白、临江两国富甲一方的周大学的嫡长子,本在临江以状元考取了功名,但临江王室却不重用外籍,在县衙待了两年都没见到一次皇帝后,周大学便让周冕辞官回家了,反正他在生意上的造诣不差。说到底还是个书生,与王怀音举案齐眉,虽支持王怀音开仓布施,却从不帮忙,一天到晚就在书房里盯着一本破书研究,君不见不喜欢他,因为他也老盯着君不见看。

君不见傻笑了一下,猛地摔了碗筷,转身就朝着衙门跑去。吓得王怀音赶紧叫人去追,免得又惹麻烦。

“这丫头,还是这么莽撞。”王怀音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这周冕还是狐疑的盯着君不见离去的影子,和书呆子没什么两样。王怀音看着这个“枕边人”,确如君不见所言那样奇怪,便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周冕缓过神来,温柔的笑道:“没事,娘子这妹妹可真有意思,竟做些乱七八糟的事。”见妻子无奈的笑出了声,周冕害羞的挠挠头,继续说道:“像书里的人,娘子也像书里的人。”

王怀音笑着别过身子,她同周冕是没有男女之情的,但见其为人正直诚恳,也尝试着忘掉过去,接纳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一会,那些壮汉们驾着精疲力竭的君不见回来,看其不甘的样子应该是还没到衙门便被这些人给抬回来。

君不见失落的继续进食,过一会又去睡觉了。在这期间,山贼来了,直奔周府而来。

十几号人凶神恶煞,骑着大马从小镇背后的交椅山下来,一路尘土飞扬,镇上的门户都用提前准备好的后木板钉牢了门窗,男人拿着铁锹锄头躲在自己门后。那些个乞丐也不跑,自觉的站在路边像迎接皇帝那样等候山贼。

周冕是除了生意和读书都是没注意的,家里近身伺候的老妈子都叫不上名字,这些防备的事自然全权由王怀音下达军令。周老爷子倒是精明的,给王怀音指派的都是有些功夫的精壮男子,虽惹得那帝中城的达官显贵嚼舌根,但也确实护住了自家儿子儿媳的安全。

方小饼心有余悸,不过在那些姑娘的吆喝声里还是拿了吧趁手的武器站了出去,他遗憾的看着最前方赤手空拳的君不见,心里有些对自己胆怯的羞愧。

周家打开了前门,王怀音也想铲除这些山贼。

为首的是个满脸胡子的壮汉,人称红胡子,他面无表情的带着自己的队伍劲直走到君不见面前,两人之前见过。当时君不见连走路都困难,红胡子手下准备将其强行掳上山,虽被红胡子制止,但君不见还是趁机杀了他的一个手下,红胡子一看是夙人佩剑便不打算绕过君不见了,更别说她上了自己的一个手下。君不见疲惫不堪,哪打得过那九尺多高的壮汉,不过好在方小饼和钱其路过,使了个障眼法救了君不见。

红胡子怒视着君不见,从背后抽出那把夙人佩剑,人们都紧张的看着这个毫不怯场的少女,她到底是谁?方小饼心里疑惑。

只见红胡子竟将佩剑扔给君不见,骑在马上侧俯着身体,浑浊的黑眸子盯着矮小的君不见说道:“夙人?”

君不见眼疾手快的接过佩剑,端磨一会后拔出长剑,凌厉的回视红胡子,说道:“夙人之后。”

红胡子蔑视的轻笑一声,挺直身体向背后躁乱的马队大喝一声,那些山贼喝了鸡血似的开始疯狂起来,看到红胡子拔出大刀,他们便得到命令不断的向前践踏。

君不见这几天的饭到没白吃,力气虽没恢复到原来的一半,但也和正常男子不相上下。她还是如以往那般敏捷,没法像以前那样使用内力,君不见常想起文听。

红胡子没有进攻,只是一味的防御,他看君不见的招式都是徒有虚表,本是没什么犹豫的,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乐趣。

“我在这里待了快两年,这里的人我大大小小都叫得上名字了,从没有哪个人像你这样不怕我的…”红胡子跳下马,冷漠的浅笑道:“你不怕我?”

君不见退到方小饼身后,并一脚踢飞了其身后的山贼,她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持剑进攻,更像是在发泄。虽然她的进攻都很凶猛,但都被红胡子挡住了,渐渐的,君不见累了。

王怀音站在家丁身后,她不敢相信君不见如此,曾几何时这孩子可是连续挑战了十几个二等夙人都完胜的,原本是今日自己的后盾。看着不断喘着粗气的君不见,王怀音厉声大吼道:“住手。”

清脆的声音响彻云霄。

众人寻着声音看着这貌美的女人,那些山贼嬉笑着哈喇子止不住流,红胡子觉得有趣,示意手下停止进攻。

王怀音将满身疲倦的君不见拉到身后,眼神闪烁,早没了刚才冲动的洋气,她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们都只要钱,我给你们,这小镇的人都活的不容易,求你们放过他们吧。”

红胡子早些时日便得知镇上的周家回来,前几日本想下山来捞一笔,没想到遇到了胡搅蛮缠的君不见。他摸着自己浓密道的胡须,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那看你有没有诚意。”

王怀音看向人群后无所事事的周冕,后者便招呼着几个下人进去,不一会就抬来周家老宅里几乎所有的珠宝银钱。那些乞丐你一言我一语,知道周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人群里总会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要是我的就好了”或者“你看,上天就是不公平的”。

红胡子面无表情的盯着王怀音,其实心里挺佩服这两个女人,只见他从四大箱珠宝中随意拿起一个白玉金丝瓶,在鼻子边嗅了嗅后便扔给背后坐立不安的手下,那些山贼像饿了几天的狼狗,扑进去争夺老大给的赏赐。

“不久前听闻周家大少爷回老家祭祖,随行带着无数珍宝,这些东西迟早都是我的,你觉得你够诚意吗?夫人?”

王怀音不安的看了眼背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周冕,有回头看看气急败坏但无能为力的君不见。胆怯的问道:“你想怎样?”

“田产…”

“妄想…”君不见一口回绝。

地,是农民最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给一个山贼。

王怀音肯定的看向君不见,两人都不肯交出周家在欢乐镇及其附近的田地。

“听说周老爷子年轻时就离开这里,大概也有三四十年了,先是去了隔壁碰了一鼻子灰,又去东边做起生意,什么都卖。从南到北,发家致富,可是却从没有回过家,直到老人死了才回来摔瓦,时至今日,也就你俩口子新婚燕尔,难得回来祭祖。”

谁都没想到,这是红胡子说过最多的话。王怀音很疑惑,这山贼自称来此不过两年,怎么对周家如此熟悉。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周冕终于站出来说话:“但是田地,是不可能的。”

见街上都没什么动静,附近大胆好奇的人家都躲在不远处围观,而这些人,就是正在劳作着周家田地的一部分人。

“这欢乐镇远离都城,地广人稀,这些田地有的都长满杂草,加上这几年气候不好,有些人家颗粒无收,周家何必攥着这些荒地不放呢?说到底,你们已经不是地主农民,既做了生意,还赔这么多钱在这老宅干什么?”

周冕正步走到王怀音的面前,挺直了那一直趴在窗边看书的腰板,到底是个状元郎,一表人才,眉清目秀的,惹得周围的我几个女乞丐不自觉的把弄着着装。

周冕恭敬的向红胡子行着礼,对方不吃这一套,厌恶的别过那胡子里的脸。周冕继续做着读书人的酸臭,像是竹林里偏开的硕大的菊花。

“壮士倒是对周家了解得很…那也应该知道这些土地是不值钱的,想要什么条件,开口就行。”

红胡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冕夫妇,又看了眼周围无数双冷漠却又紧张的眼睛,最后目光定在一张漂亮的脸蛋上。他绕过周冕径直走到王怀音面前,上下打量着美人苗条的身材,又粗又壮的大黑手也是不自觉的向王怀音的胸口伸去。众人都不言语也不敢动弹。

君不见厌恶至极,立马挥剑砍向那只大手,却被红胡子一掌拍落在人群里。人们这才不敢再看热闹,能走多远是多远。

红胡子看着口吐鲜血,站不起身的君不见,一把抓住王怀音纤细的脖子,将其蜷在自己宽广的胸膛中,任凭王怀音无力的挣扎。

红胡子环视一圈,挑衅着周家那些蠢蠢欲动的壮汉,又看了眼一旁的君不见和怕得止不住发抖的方小饼,最后提着手里的小人后退到看不清表情的周冕背后,耳语道:“土地和夫人,只得一个。”

方小饼总说自己跟着师傅见过大世面,没想到自己还不如怀里拼命挣扎的姑娘。看着红胡子带领着那些山贼像打了胜仗般,周家娘子被那群满身臭汗的男人戏弄推搡,人们恭敬的低着头整齐的排列在胜者两道,而那好心娘子的丈夫却制止背后想要抢回主人的家丁。只觉得很愤怒,冲动大过理智后便忘记了自己的能力,方小饼神智不清的拿着武器冲上前,却对上红胡子凶神恶煞的眼神,他愣了一会,看着自己手里慌乱中错拿的夙人佩剑。他曾经也想当个夙人,可惜遇到了自己的师傅。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干瘦的男子,竟敢独自冲上前寻死。不过红胡子压根不将其放在心上,将王怀音打晕抗在肩上后转身对背对所有人的周冕说道:“三天,我只能保证你这小娘子三天的清白。我倒是能说道做到,就看你表现了。”

所有人注视着山贼离开,有些人在可怜王怀音嫁了个没胆量的丈夫,有的人巴不得马上入了山贼三天后分一瓢羹,有的人满腔怒火却又瑟瑟发抖,有的人看完了只觉得饥饿并担心之后没有布施的日子,还有的人并不希望周冕交出自己手里的田地,总的来说,有的人在乎,有的人不在乎。

周冕听得见耳边传来的谩骂,反正周家以前在这里名声也不好,他转过头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君不见,连忙叫家丁们将其抬进周府,那些家丁虽不满,但还是要保住这份差事的。

周冕准备离开审视着自己的人群,却被方小饼叫住。

“你难道要舍弃这么好的姑娘吗?”

方小饼满脸鄙夷,他懊悔的看着尘土还在飞扬的道路,心里责怪自己没能救下那善良的姑娘。

周冕是知道在场所有人的想法的,他看得出方小饼的勇敢和无能,但万事在他这里只要对策,而对策并不是勇敢便能得到的,三天虽快,但也足够了。他温和的向方小饼说道:“这不是舍弃的问题。我们需要找到那匹下等马。”

周冕笑了笑,拍拍不解和更加鄙视自己的方小饼,自以为是的解释道:“方兄,不要为没价值的事情而浪费精力和情感。”

方小饼本就是一根筋,听了这话更是暴跳如雷,但还是顾及着周冕的身份没有下手,他大叫道:“王姑娘对你没有价值?”

“…”

不等周冕作过多解释,方小饼气急败坏的先跑进了周府,周冕在其身后呆若木鸡。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对策,读书人这样想。

现实又给君不见沉重的一击。那个叫作峥的男人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不仅失去了内力,力气很快就用完,仿佛像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小孩子。汗水不断的从颤抖的身体里流出了,君不见疲惫的瘫倒在草地上,出神的望着那在月光下快速移动的云朵。在这个漆黑的夜晚里,很多人都难以入睡。君不见还是不甘心的再次站起来,她走进清凉的水池里,里面的鲤鱼们快速躲开。

在桃林的时候,梓归井辅导千里白修养身心,不过大多时候都在传授猴子武功,对于初护宇突然塞给自己的君不见,基本都是放养状态。好在梓因何是个管事的,不至于这几个孩子整天找一堆麻烦给头发半白的梓归井。谁能想到呢?最后偏偏是靠偷师学艺的君不见最为出众,那时候的梓归井常说:“努力和天赋总是有差距的。”

“天赋…”

君不见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在月光的折射下即疲惫又无助。明明那个时候,梓因何总说自己将来是个很强的人,结果现在连王怀音都救不了,君不见不甘心。汗珠打在平静的水面上,世界都变得扭曲了。

“镜像…”

一个念头浮在君不见的脑海里,她禁闭着双眼,挺直身体,展开双手。九月的风从东边的黑林里,灌过南江,穿过森林,又从小镇背后的交椅山下来,吹动着郊外的竹林,逐渐变得微小,让人难以察觉后掠过君不见的指尖,艰难的扶动着发丝,就连被浸湿裙摆的裙摆都吹不起来。可是君不见却能感觉到,车礼植告诉她的那个世界,就连尘埃都会凝聚成山。

“这其实和内力无关,听我叔叔说,在我们祖上,许多人都是没有内力的,在那个战乱不断,武力至上的年代我们这个旧时代的家族是很难生存下去。”车礼植这样说:“不过,祖上留给我们很重要的东西,域术,让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就是每个人的域术本身。”

原也不是非要内力不可,但是也没有哪个无内力的人修炼成域术。

君不见一遍遍的回忆着车礼植的话,在桃林的时候,梓归井将控心术传授给千里白,以此让其修养身心,君不见和猴子都觉得无趣,便没有在意,如今想来,梓因何的话不无道理。她曾说:“域术修炼先修心,你和猴子虽有天赋,但心里缺少另一个境界,”

君不见不断的回忆和复述车礼植的理论和纪蓝的提醒——回归自然。

风渐渐大起来,从山岚呼过,吹起军队集结的号角,唤起月光下沉睡的大地。随着震动越来越大,天空好像马上要被癫破,君不见看到了黑暗里的牢笼,一座庞大的困兽栖息于此,他沉睡的鼾声不断的拍打着万物。君不见悄悄过去,却无法靠近,只觉得空气稀薄,呼吸急促,她猛地从水里爬出来,月光想冷霜一样打在这瘦弱的肩上,刺骨的寒冷让她知道这不是梦,君不见这才注意到,是方小饼将快被淹死的自己救上来的。

“谢谢!”

君不见颤抖的接过方小饼递来的衣服,不经意打了个喷嚏。

“虽说已经是四月份了,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你这也太任性了。”

方小饼不解的看着这个浑身哆嗦,却不想离开的丫头,心里五味杂陈。这本是个美好的夜晚,月光明亮、微风徐徐。按照方小饼的计划,这个时候钱其正在练功,自己的那几个兄弟正在准备妹妹爱吃的糕点,而师傅正在夸赞自己成功的解决掉红胡子一伙,可惜事实是,他正准备悄悄离开(逃跑),只是恰巧看到君不见在池水里呆立,便忍不住好奇留下来看看。

“说来也奇怪…”君不见拧着衣服上的水笑了笑,看着满脸好奇的方小饼回忆道:“我以前可是最不怕冷的,今天才知道…冷原来是这种感觉。”

虽是刚认识不久,可是方小饼却对君不见有种似曾相识的钦佩,但怎么回忆还是没办法想起和她一样倔强和任性的女孩。

“你还去哪?”君不见晃荡着对方肩下的行李,笑道:“你啊,不会是要临阵脱逃吧?是因为害怕吗?那个大胡子?”君不见毫不顾及方小饼的窘迫大笑起来。

只见方小饼恼怒的憋红了脸,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搓破自己懦弱的真相,实在是最丢面子的事了。他暴跳如雷,将简陋的行李摔在地上,否认自己想要趁着深夜逃避的真相,大叫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其实…我是准备偷袭交椅山,给那个红胡子来个偷袭。”

“真的吗?”君不见若有所思的看向方小饼,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眨眼间的功夫就跑回王怀音的房间换好了衣服,没等方小饼后悔,便气质高昂的说道:“那就走吧!”

“…?”方小饼无言以对,又不好意思的小说说道:“但是靠我们两个人,这如何也行不通,要不…等我师傅…”

“当然不是我们两个…”君不见指了指一直坐在黑暗的矮墙下的周冕。

周冕面露尴尬的走出来,自前几日妻子邀请君不见二人在家中住下,这男人便时常在夜晚偷窥君不见练功,不过,君不见也是刚刚才注意到这家伙在黑夜里注视着自己。看来自己确实丧失了所有的内力,君不见不满的回忆起文听那个哑巴。

周冕将蜷缩在黑暗里的身体慢悠悠的挪到银白色的月光下,若无其事的向水池对面的二人笑道:“那胡子是我们硬打肯定的打不过的,我们还是需要帮手。”

“这镇子上最厉害的一群人就住在你家府上,哪来的帮手。”方小饼拍了拍原本自己想偷摸着离开这里的包袱,里面全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搜罗的食物,刚才唐突的那一摔,现在可心疼了。

“怎么会呢?”周冕从木桥上走下来,活生生的像那戏里出来的白净小生,正赶着夜路要去兰若寺,君不见这样瞧着,略感疲惫的瘫坐在草地上。周冕继续说道:“门外那些可不是看客,只要将利益倾斜在他们那边,欲望就会趋势他们去拯救一个他们压根不在乎的人,或是实际上对他们来说本就很重要的那块土地。无论是救谁,发了疯的人可是最可怕的。”

一阵冷风吹过,君不见垂下眼眸,一股寒意从四周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