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岸咖啡,右岸人生
塞纳河被誉为巴黎的生命之河,它蜿蜒穿过巴黎市中心,塞纳河以北称为右岸,塞纳河以南称为左岸。
右岸有着新兴商业的繁华气质,而左岸则林立着许许多多的咖啡馆。无数的文人艺术家,不是在咖啡馆,就是在来咖啡馆的路上。
“他是萨特,和一名叫作西蒙娜德·波伏娃的女子在咖啡馆里酝酿存在主义,也酝酿爱情;他是雪莱,追逐着爱情,累了,坐在咖啡馆里歇脚;他是海明威,坐在窗边透光的那一张桌子,写《老人与海》,也写心情;他是伏尔泰,正在品尝他今天的第三十九杯咖啡,同时,也列出王室不合理的第二十个理由。”
文人墨客在左岸咖啡馆写作、阅读、创作,思想与咖啡碰撞融为一体,为左岸带来了一种全新的人文气质。
文化艺术气息浓厚的左岸,也因此成了一种精神与情怀的象征,渗透整个巴黎、法国,甚至全世界,蔓延世人。
我喜欢咖啡馆,不仅仅是那醇香浓郁的咖啡,安静温暖的环境,更多的是咖啡馆里的人。那些你完全陌生的人,某个时空,你们在咖啡馆相遇,或是买咖啡时匆匆一瞥,或是一杯咖啡的聊天,抑或是仅隔一桌的无意之听。
一杯咖啡的时间,你看到了很多很多不同的人生。
在左岸享受咖啡,在右岸观看人生。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近半年来,我每周六都会固定地去离家三站远的巷子里那家咖啡馆。
店主是对夫妻,都是四十来岁。女主人曾经是设计师,后来旅居法国十余年,在冰岛旅行时认识了男主人,后来结婚定居法国。几年前,两人回国开了这家法式风情的咖啡馆。每个周六的夜晚,还会放映一些欧洲小国的小众文艺电影。
这大概是每个女文青的梦想,在旅行途中认识另一半,看遍世间繁华,然后隐居一隅,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馆,亲手调制每一杯咖啡,用彩色粉笔写下每一道菜谱,看来客安静看书写作,定期举办电影或读书沙龙,和大家分享喜欢的影片与书籍。

每次来咖啡馆,那个兼职的小姑娘甜甜的笑容,就能融化掉一周的坏情绪;老板娘亲手做的烟熏培根蘑菇意大利面奶香扑鼻,正好能慰劳那粗糙的胃;还有曾经在越南旅行时才能喝到的滴漏咖啡,是这里的特色。
半年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与咖啡馆里的每个人都熟稔起来。
客人不多时,兼职的小姑娘会找人聊天,有时和我,有时和别人,但大多时候是默默地看书。
她从大一开始在这里兼职,快四年了。朋友都在逛街,看电影,和男朋友约会,她每周做两份兼职,自己养活自己,没有找家里要过生活费。
交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男朋友的妈妈瞧不起她的家庭条件而分手。上个月,去咖啡馆,老板娘请我们吃蓝莓曲奇饼干,庆祝她拿到了美国排名前十的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
那天,是她在咖啡馆上班的最后一天,也是我看过她笑得最甜的一次。
今天,我看到老板娘正把她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贴在咖啡馆小走廊的墙上,她感谢每一个人,感谢在咖啡馆的每一刻时光,这个地方,被她称为家。
明信片上美国的秋天,枫叶红了,银杏黄了,晚霞温柔而妩媚,和北京的秋季一样美得让人心醉。
在大洋彼岸的她,想必也过得不错。
有一对情侣,每隔两周就来这里,通常都是晚上五六点。两个人甜蜜得不行,喝咖啡都是你一口我一口。
有一次,我坐在旁边靠窗的沙发上,听到他们聊天。
“你的梦想是什么呀?”女生问男生。
“赚钱养你!”
女生甜蜜地给他一个吻,“我也是!”
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虽然不是说给我的。看着他们,你会忍不住在心里羡慕,自己的那个他怎么还没来。
后来有一天,这个男生在咖啡馆向女生求婚了。是那种很朴素的白金戒指。
一个圈圈,一只手,一段美丽的人生。
还有几个男生,刚从海外留学回来,每次来只喝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常常一坐就是半天,热烈地聊着一些听不懂的金融话题。
突然有一天,他们请咖啡馆里的每个人喝咖啡。
那一天,他们创业的公司刚刚获得千万美元的融资。
这家咖啡馆,像个不动声色的温柔老人,见证了好多的人生。
有人在这里告白,有人在这里求婚,有人在这里分手,有人在这里写创业计划书,有人在这里写辞职信……
不知道多年后的她、他、他们,是否还能记起这家咖啡馆。曾经,生命中很多值得纪念的日子,也许他们自己都忘了,可是咖啡馆帮他们记住了。
阿牛曾自导自演过一部电影《初恋红豆冰》。电影海报上有一句话很打动人,初恋就像红豆冰,转眼即融,能回味的,是藏在心里略带青涩的甜。
在这个故事中,阿牛暗恋李心洁,但胆小的他只会凭画寄情;品冠酷爱笔挺装扮,整日唱歌耍帅,被阿牛的胖妹妹暗恋;痞子曹格撩是斗非,最后却爱李心洁爱到发狂;梁静茹则一味含情脉脉地喜欢阿牛。
后来,随着一场雨,大家各自离开了小镇。有人去外面追求音乐梦想,有人去外面追求咖啡店梦想,有人去寻找父亲,有人外出求学。
沧桑的小镇,成了他们回不去的地方。
剧中阿牛家的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有个老头儿每天都念叨着要回大陆看他的大陆老婆。后来有一天,街角突然响起了哀乐,梦想着回大陆的老人就那么离开了。
第二天,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又出现了新的面孔。
看到这个画面时,我哭得稀里哗啦。
时光总是那么苍凉,现实总是那么无奈。
今年三月,一个阴雨绵绵的周日。我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那时的他,就在马来西亚怡保几公里之外的小镇,这个故事拍摄的地方。
他在电影中那个破旧的咖啡馆里,喝着依然卖一块四一杯的咖啡,跟我絮絮叨叨,问我过得好不好。
他说,对面就是那面蓝灰的斑驳的墙,故事开始的地方。
左岸是咖啡店,右岸是人生。
三周后,我收到他寄来的明信片,明信片上的图片是那面斑驳破旧的墙。还有一袋马来西亚怡保白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