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尊甚是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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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水落石出

二人等了很久,船上依旧没听见什么动静。

“知让,你看哪儿!”

孟庆忽然发现了什么,指了指身后。

邢侠回头望去,黑夜中,隐约可见一艘船如一把利剑破开浓浓的迷雾,往阳州方向驶去。

“这是狠人啊!”船家忍不住叹服。

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冒这么大风险。

大雾行船凶险万分,若非十万火急,断不会如此。

邢侠不置可否,拍了拍孟庆的肩膀,眼神示意,二人缓缓靠近着“邢”家大船。

夜黑风高,老船家看着二人猫着的身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明儿一早,他俩能不能回来。

不再多想,船家摇头晃脑的走进了船舱,就着烧酒吃了几口干粮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这时,天空也忽然飘起了小雨。

借着雨声的掩饰,邢侠二人小心翼翼的登上了船。

二人虽都是破境四品的修为,但此时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船上,一间屋子尚有烛光,一道人影若影若现,二人交换眼神,迅速靠近。

还真别说,平日二人厮混在一起就是吃喝嫖赌,这还是第一次一起执行任务,但是配合起来,还挺有默契的。

就在二人摸到门前的时候,眼神一惊,劲风传来,森冷的寒芒接踵而至。

二人连忙躲避,抽出了佩刀。

来者枪法凌厉,招招要害,二人堪堪抵挡了几回合,退出了老远。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与淅沥沥的雨声相得益彰。

二人背靠着背,破境四品的真气全面爆发,不敢有半点懈怠。

紧接着,十余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手持长枪的人出现,将二人包围了起来。

“人,真多啊!”孟庆长叹了一口气,听不出什么语气。

还是这惯用的句式。

“不要恋战,有机会就趁机逃走!”邢侠目光扫过众人,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目前来看,这十余人的功力皆是破境四品。

双拳难敌四手,同等境界,对方还占尽了人数优势,二人毫无胜算。

“官府的人?”为首的一名蓑衣客低着头,缓缓走出。

孟庆当即抱拳,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意思,颇有些示弱的说道:“各位兄台,我二人乃阳州捕快,并非有意惊扰,只是查案所需,这才误闯贵地,不知诸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众人不语,回答他的只有雨声。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女子悠悠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撤!”屋子里的人都发话了,为首的人也不多言语,当即带头离去。

他们本来也不愿和官府为敌。

十余人散去后,场中恢复了平静,邢侠二人面面相觑,有些心有余悸。

若真动起手来,能不能脱身都是个问题。

二人收刀。

“吱嘎!”

缓缓推开门,陈设简单的房中,一女子坐在桌上,体态优雅,宛如大家闺秀。

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秀美,气质清冷,只是一双杏眼却仿佛万丈深渊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柳如歌?”邢侠右手按着刀柄,有些警惕的问道。

女子不置可否,自顾自的拿起两个茶杯,倒了七分,伸出芊芊玉手指了指:“二位官爷,请坐!”

二人不为所动,眼神戒备。

“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官爷何须这般谨慎!”女子嘴角掀起笑容。

邢侠却是摇了摇头,神色肃然的说道:“能把偌大的柳家弄到如今这般田地,非常人所能及,我二人不得不严阵以待!”

滴答!

雨水从二人身上滴落,在地板上溅起一朵不起眼的水花。

桌上,茶杯升腾起热雾。

女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尝了一口。

有恃无恐!

邢侠也没说什么“杀人偿命,跟我们回去”之类的话,因为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是他们能主导的,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女子抬起头:“给你们讲个故事,想听吗?”

烛光映衬着女子苍白的脸,倒是有了几分血色,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

也不等二人作答,女子自说自话般说了起来。

“很久以前,一个小女孩被牙婆拐卖,她靠着一股子机灵劲从牙婆手里跑了出来,开始流落街头,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讨日子”

“她就这么一直走啊走,脚丫子磨破了又结痂,结了痂又被磨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繁华热闹的地方”

女子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怅然笑道:“这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鞋子,她很想要一双漂亮的鞋”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里叫阳州”

“天下最繁华,最富庶,被称为国之银仓的地方”

“她不知道在这里流浪了多久,有一天,一个人忽然捧着一双鞋拿到了她面前,她欣喜若狂”

“然后就跟这人回了家,这个人教她识文断字,琴棋书画,对她很好”

“家里很大,所有人都管她叫小姐,她十分开心”

“只是……”

女子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没过几年,那个被她视为父亲的男人渐渐撕下了伪装”

“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听到这里,孟庆握着刀柄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几分。

邢侠也眉头紧蹙。

女子继续道:“她尝试过逃跑,但被抓了回来,还被关进了屋子禁了足,衣食住行从此全靠丫鬟伺候。”

“之后的几年她从未曾见过太阳,整个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最开始小丫鬟还以为屋里住的真的是府上的大小姐,直到她一天夜里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她这才惊醒,原来那闺房中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小姐,而是家主豢养的禁脔”

“不久之后,这名丫鬟也被府上的另一个恶魔玷污,不幸有了身孕,但是却被下了药,孩子就这么没了”

“心地善良的丫鬟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打开了门,把女孩放了出来”

“女孩走了,但是又回来了,伪装成另一个人回来了”

“还在关键时刻救下了万念俱灰准备一死了之的丫鬟”

“然后教她复仇”

“最后,她们成功了,一步步将这个庞然大物拉下了万丈深渊”

“丫鬟最后看到了卸下伪装后的女孩疯狂鞭尸的真实样貌,但是却执意要留下来争取时间,无论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女孩只能先行离开”

“……”

油灯燃尽,女子往里添了些。

好半晌,故事终于讲完。

“畜生、杂碎、没想到这柳家除了柳二爷,竟还有一只猪狗不如的东西……”孟庆愤愤骂道,差不多快把柳家上下问候了一个遍。

一个豢养娈童,一个喜好当人面辱人妻室。

还真是蛇鼠一窝。

邢侠心情复杂吁了口气,松开了一直按在刀柄上的手。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宁青放走了柳如歌,柳如歌深知自己贸然回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假冒成乘风道长,随即展开复仇。

首先就是声称绑架了柳如歌。

这里,不仅骗了柳柏,还让宁青也误会了柳如歌真的被绑架了,所以那丫头才会自作主张写信让张元丰回来,殊不知乘风道长就是柳如歌假冒的。

柳如歌清楚,柳柏视自己为禁脔,不容别人沾染,所以只要安排一出上门提亲的戏码,他必然会失了方寸。

而且下聘提亲之人还必须压他一头才行。

这个前提,整个阳州只有邢家能达到。

所以,邢安生才会被下药导致昏迷不醒,然后发生了成亲续命的戏码。

而柳柏,断然不会拒绝邢家的提亲,他要么选择忍痛割爱,要么就顺手推舟成全了想要代替柳如歌嫁入邢家的宁青。

他误以为这就是宁青的目的。

狸猫换太子,麻雀飞枝头。

如此一来,不仅和邢家能结为亲家,还不用忍痛割爱,一个丫鬟想要飞黄腾达那便成全她就是了,双赢。

只是他错了。

二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要他的命!

至于那真正的道长。

真实身份是一个伪装的人牙,管用的伎俩就是装成仙风道骨的道长,去百姓家寻求资质良好的苗子。

毒杀了,也算是为百姓除害。

而邢家下药并栽赃给邢太君的内鬼,则是胡海龙,被邢安生称之为龙叔的人。

他女儿早些年失踪,正是被人牙卖给了柳柏。

柳如歌利用这点,让胡海龙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事。

龙叔还帮她联系了龙门镖局押这趟镖,毕竟她一个女子,当时可以说身无分文。

柳家的家眷,同样也是被她下毒,然后一一关到了地窖里,自生自灭。

至于其他的死者,同样是这场悲剧的知情者。

第一次逃跑出来的时候,她跑到了一户普通人家家里,可那人却把她送回了柳家换了三百两赏钱…

四年前,她生病时,柳柏找来了大夫,她曾向大夫求助,可是只换了柳柏越发疯狂的羞辱……

每一次她以为抓住的救命稻草,却都变成了另一把刺向她的尖刀。

如小时候一样,磨破的脚结了痂,又再一次磨破,如此反复。

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

不敢想象她都经历了什么。

无一人幸免,无一人无辜。

死者都是凶手,而凶手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孟庆已经完全卸下了戒备,甚至有些同情这个女子。

或许是骂得有些口渴了,他走到桌前,端着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女子眼眶不知何时有些湿润,伸手整理头发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擦去了泪水,忽然转换成一副轻松的口吻:“怎么样,这个故事二位听了感觉如何?”

邢侠思忖了片刻,终是打定了主意,抱了抱拳:“多有叨扰,邢某二人这就告辞!”

如果说最开始是忌惮外面那十几名蓑衣人,那么此刻,他是心甘情愿,选择了放她走。

听到他的话,女子却忽然眼神一滞,阳州捕快,邢姓。

她终于确定了这个样貌平平的捕快的身份。

那夜阳州,潇湘楼,惊现的三首绝句,每一首都深得她心。

“邢捕快,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孟庆大手一挥,抢先说道:“但说无妨”

“还望二位帮我给宁青带个口信,就说,我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她,一定要来,不见不散!”女子抱了抱拳,带着几分恳求。

“衙门的事,轮不到我二位做主,如果衙门不放人,我们也没办法”邢侠如实道。

虽然宁青无罪,但邢侠深知龚师爷的秉性,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但这类案件总是需要一个凶手来承担的。

“衙门会放的!”女子有些自信的笑了笑。

邢侠二人不明所以,这个女人让人看不透。

“那就不留二位了,请便!”

“告辞!”

等二人走出房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孟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看来你我二人是没有升官发财的命了”

“谁让我们没追上凶手呢”

“哈哈哈”

一个眼神二人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

与此同时,阳州多处失火,一股药香夹杂着浓烟弥漫开来,柳家立身的根基,三十几间药铺在这场大火中消失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