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暖暖
而今雪还未化，天气冷得很。何沐拉着楚裕出了院子，便将手里拿的包子递给楚裕，包子还是热乎乎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楚裕没接，红着脸摇摇头，闷声道：“我吃过了，还是郡主自己吃吧。”
递包子的手很快就缩了回去，何沐刚刚什么都没吃就被人笑了，现在正饿着，她咬了口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前走，楚裕则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听见身后的动静，何沐转过身，有些不解，“你跟着我做什么？”
楚裕有些愣神，何沐任性刁蛮，在人前因为他被那样笑话，怎么可能不报复？方才拉他出来难道不是想打他一顿吗？
见楚裕不说话，何沐有些困惑的挠了挠头，“我就是随便逛逛，你不用跟着我。”
何府建的很是讲究，可谓是一步一景色，加上如今下了雪，何沐没事就爱逛着瞧瞧。
“我，郡主找我没事要做吗？”楚裕没有动，只是犹豫着又问了一句。
何沐抬头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因为自己刚刚拉着他出来的缘故。她摇了摇头，口里快速的嚼了几口刚刚咬的一口包子，然后咽了下去，“没没没，我找你没事，刚刚在那里我是怕你人多不自在，你回自己院子去吧，我随处逛逛，不用跟着我。”
说完，担心他不认路，又指了指他院子所在的方向，“往那边走就是了，你认得吗，需不需要叫人送你回去？”
“不必。”男孩摇了下头，“我认识路。”
“那就好。”何沐笑了笑，接着咬她的包子，边吃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楚裕看着何沐的背影，眼神幽微。
何沐没太在意楚裕，既然断腿之仇已经躲过了，接下来一直躲着他不添新仇就是最好的了。她随心逛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何府大门口，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忽而听见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于是往门口看了看。
大门口站着两个小女孩，一个个子矮些，但容貌姣好，身上穿的料子也是不俗。另一位则是丫鬟装扮，年纪也更大些。
“真好看的小姑娘。”何沐瞧着那位小姐忍不住感叹了句。
“去去去，我家郡主不参加这种聚会，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什么人啊？江南富商？这种身份也想让我们郡主给你庆生？”门口的侍卫不耐的抱起了胳膊，“快点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可，可是……”苏暖暖虽然害怕，但还是努力保持住了仪态，“昨日你家郡主接了我的帖子，所以我才特意登门拜访，还望大哥你……啊！”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侍卫不客气的用手推倒在了地上。那侍卫原本还想再嘲讽这个小姑娘几句，却被后面的呵斥声给挡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何沐瞧见这一幕，急冲冲的跑过去扶起苏暖暖。她抬头看向那侍卫，五大三粗的怎么看也是个大人模样，而她身边的这个小女孩，瞧着不过是个孩子。顿时一股火气上来，对着那侍卫吼道：“疯了吗你，她才多大你这么推她！”
几个侍卫见来的是郡主，连忙跪下，“郡主恕罪。”
“找我恕什么罪，你们推的是我吗？”何沐气得要命，这府上的人怎么回事，有欺负小孩瘾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更有眼力见些，不多时便领会了其中意思，转身向苏暖暖道歉：“刚刚是我们莽撞了，还请小姐恕罪。”
其余侍卫见状，也纷纷向苏暖暖致歉，“刚刚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小姐恕罪。”
“不，不要紧。”苏暖暖到底是受了委屈，眼中含泪，但却始终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既是如此，暖暖便不为难诸位了，多谢郡主给我……”
诶？苏暖暖惊愕抬头，“您，您是郡主？”
何沐点了点头，“是呀，你是苏暖暖吧？”
“是，小女名叫苏暖暖，是江南富商苏元苏员外之女。”
“嗯嗯，我知道，那个生辰帖的事……”何沐有些为难，拒绝是一回事，当面拒绝是另一回事，特别是看着眼前要哭了一般的女娃娃，她真有些说不出口。
可即便她没有明说，苏暖暖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无失望的垂下眼眸，“小女知道，暖暖的生辰宴怎么敢劳烦郡主娘娘大驾，只是京中贵人多拒收此帖，不曾想娘娘会接下，所以特地登门感谢罢了。”
不是孩子，你别摆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啊，我最怕小孩哭了。何沐心有不忍，心想，要不去参加一下吧，孩子那么伤心，何沐你别太心狠！
正当何沐脑中天人交战之时，苏暖暖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盈盈一笑，“多谢郡主，那暖暖先告辞了。”
啊，我，我还没考虑好啊！何沐呆愣着，脑子伸出的尔康手，现实里却低垂着。也许这就是选择吧，虽然很可怜，但这也只是一次生辰宴而已，应该没关系吧……
正想着，何沐恍然间瞧见入轿时苏暖暖落下一滴泪来。
不是吧，我良心痛，何沐捂着胸口，脑子发愣。
城郊。
“小姐，别伤心了。”阿晓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家小姐的眼角，可怜的丫头从出城起就止不住的落泪，“他们瞧不上我们家，就让他们瞧不上去吧，这些个燕京贵人，个个都是拜高踩低。”
“阿晓，我知道我身份低微，若不是靠着爹爹的银钱，我怎么也不会来到这燕京城，更没有资格接触他们。”苏暖暖还是止不住哭，这些天来，连日碰壁。她本来脸皮就薄，又被轮番羞辱，这下终于是发泄了出来。
“小姐，没事的，我们去买这天底下最华贵的锦缎给您裁衣，您的生辰宴要办的比那宁安郡主的还要风光华丽。”阿晓心疼的拍了拍苏暖暖的背，“别再哭了，待会老爷见了要心疼的。”
苏暖暖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的看着阿晓，“爹爹为什么非得让我去邀请他们，我明明说过我不想去。”
说着说着苏暖暖又忍不住抽泣起来，阿晓赶忙安慰她，“老爷也是为了您好。”
苏暖暖不想再听这些话，她转过头去，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
他们正前往苏府别院，三日后，将在那里举办苏家千金苏暖暖的生辰礼。苏元已经提前到别院去布置了，此时送完了请帖，苏暖暖也要去往别院。
可苏暖暖现在伤心得很，一点也不想去，也不想见爹爹。
阿晓看出了苏暖暖的情绪，于是提出下车走走，散散心。此时离日落还早，他们并不急着赶路。
苏暖暖没心情，散心的心情也没有。
“小姐，阿晓听说这附近有个土地庙，十足的灵验。”阿晓接着劝说道，“要不小姐去拜拜，说不定心想事成，那些个贵人们都来参加您的生辰宴了呢。”
苏暖暖暗自想着，若是真的心想事成只怕没有一个贵人会来参加她的生辰宴。可看着阿晓担心的模样，苏暖暖到底是心软，于是点了点头，“那就去拜拜吧。”
土地庙规模不大，只是一间矮屋，其间摆着几尊苏暖暖不认识的神像，想是燕京的土地和江南的土地不同吧。
阿晓带着苏暖暖一同跪拜土地神，“请您保佑我家小姐的生辰宴上多来些贵人，别叫她伤心。”
说完虔诚的叩拜。
“阿晓，我……”苏暖暖并不希望如此。
“小姐你也快拜，拜了才会灵。”阿晓提醒道。
“知道了，阿晓你先走远些，不可以偷听我的。”苏暖暖不忘转身向车夫交代一句，“你也远些，不可以偷听我讲。”
阿晓原先不依，她家小姐心里想着什么，她可是一清二楚。可苏暖暖再三央求，阿晓无奈，只得带着车夫往后退了些许。
“再远些，你们不能听。”苏暖暖喊道。
阿晓叹了口气，算了，至少小姐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由着她去吧，于是又退了数步。
苏暖暖确认是安全距离后，双手合十，闭眼说道：“土地爷土地爷，刚刚阿晓说的都不作数，我不要达官贵人来我的生辰宴，只想亲朋好友共聚一堂，好生热闹一番。”
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苏暖暖喃喃道：“虽说我除了爹爹以外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
这样想着，苏暖暖不免有些悲伤。她叹了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然后……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几个不认识的神像中又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只不过这次不是神像，而是人，一个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人……
救命……救命！！！
“阿晓！有人，这里有人！”苏暖暖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供桌前。那人挂在两个神像之间，呼吸已经十分微弱，几乎是要断了气，“怎么办，快去请大夫！”
阿晓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匆匆跑了过来，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小姐……他，他是死了吗？”虽说性子成熟些，可阿晓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何况这样的场面就是个成人看了只怕也会吓到，比如她旁边面色苍白吓倒在地的车夫。
“他还活着，只是身上伤势太重，不知能不能受得了颠簸。”苏暖暖努力保持着冷静，“王叔你快些驾车回去，请大夫过来。”
王叔也就是那名车夫，此时也冷静了些许，“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将你们两个女娃丢在这半道上，你们一起上车，用车上的软垫垫着些，我再慢些驾车，尽量少颠簸就是了。”
“也好。”苏暖暖点了点头，“王叔快来搭把手，将他从这神像上弄下来。”
“好，好。”王叔急忙爬起来，伸手要将那人抱下来，这人瞧着比她家小姐还要小些，不知发生了什么，竟弄得浑身是血。
男孩身形瘦小，王叔原本不要费多少力气便能将他从神像上抱下。可那神像的手勾住了男孩的衣角，王叔又不敢大力扯动，怕再伤到男孩，一时形成对峙。
苏暖暖看了，爬上供桌，取下了男孩挂在神像手上的衣角，一枚玉佩也随之掉落在了神像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