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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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色残阳(一)

天色将明未明时,东边天际竟翻涌着不祥的赤云,像被谁泼了整碗朱砂,又拿滚水烫过似的蒸腾着血雾。

楚云留斜倚在老槐树拴的麻绳吊床上,破云刀随意的搁在腹间,刀鞘上未干的血迹洇进粗布衣摆,他叼着根折射的狗尾草,同竹篾簸箕旁的芦花鸡一起打着盹。

残阳在他歪斜的皂角靴上烙下斑驳血痕——那是昨夜踹翻醉月楼屏风时溅上的朱漆。

“逆子!”藤杖挟着风声砸向吊床,麻绳应声断裂,楚长空从正厅迈出时,看到的就是楚云留这幅懒散的样子,顿时一口气梗在喉头,“我楚家三代竟出了你这样一个殴打世家兄弟的孽障!”楚云留睡得正沉,被他爹这么一呵,本能的屈膝后仰,一屁股砸在了地上。惊飞了芦花鸡,那鸡扑棱着翅膀略过矮墙,一炮新鲜的鸡粪正巧落在楚父的云纹鞋尖。

“你这鞋……”楚云留支着胳膊起身,“怕是要用香灰擦个三天才能去味。”楚父还要再打,“老爷!”楚夫人提着素白裙裾跨过月洞门,伸手去握楚长空凸起的手腕,她发尖只别了只银簪,却将二十年的岁月都压成了温润的光。“您说男儿当如利刃出鞘”她轻轻蹭过楚父攥得发白的指节“可这刀若卷了翘,最先伤的不是铸剑人的心?”

晨风突然变得很轻,卷着槐花香绕过三人间凝滞的空气。楚父的藤杖“当啷落地”,惊起檐下的飞燕,楚云留却在这寂静中猛的转身,衣诀带起气流掀翻了竹篾簸箕,“留儿!”楚夫人追出两步,绣鞋踩进泥地。

但少年已撞开虚掩的朱门,楚父望着儿子消失的巷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每声都像锈刀刮擦着喉管,他伸手去扶槐花树上歪歪扭扭的刻痕——那是楚云留十二岁时的身高留下的刻痕。

楚云留踏着露水未干的青石板巷狂奔,一脚踹开醉月楼的雕花门。“周公子好兴致”周公子搂着歌女迎了上来,指尖勾起胭脂盒,“可知这盒中胭脂,是用西域曼陀罗花制成的?“

楚云留忽然觉得喉头发紧,眼前景物开始旋转。他扶住朱漆柱才稳住身形却见周公子与歌女相视而笑,歌女袖中滑出半截玉笛——三年前楚父中毒时家中所丢的信物。

楚云留立马拔出破云,速度之快,以至于周公子刚表现出惊愕,那刀已驾在他脖颈。歌女袖中突然激射出暗器,楚云留踩着桌沿旋身,刀光织成银网,毒针尽数插进屏风,只一根正正的插进周公子的发髻,他登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楚云留此时却感到神魂颠倒,只见他掌心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楚公子好身手”,歌女鼓掌而笑,“可敢与我赌一局?若你能接下三局,我便给你解药。”

歌女袖中投出三枚翡翠骰子,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这局赌暗器。“她忽然并指如刀,骰子激射而出,却不是射向楚云留,而是钉入他身后屏风——三颗骰子呈品字形排列,每颗都嵌着半片染着毒的竹叶儿。

楚云留瞳孔骤缩。这手法分明是二十年前“暗器王“叶九娘的绝技,可叶九娘早该葬身苗疆瘴气林。他强压着喉间腥甜,破云刀出鞘半寸,刀光卷起案上花生米,三粒果仁后发先至,正巧将竹叶从骰孔中击落。

“好个'摘叶飞花'!“歌女鼓掌而笑,发间的金步摇却忽的射出七根银针。楚云留旋身避开,刀背重重拍在周公子天灵盖上,震得他发髻散乱,那根毒针“叮“地钉入梁柱,入木三分。

楚云留手中刀“呛啷“落地。歌女却将解药抛向空中,玉瓶坠落的刹那,她忽然并指为剑刺向他咽喉。楚云留旋身避开,却见玉瓶在空中炸开,解药化作七彩粉末,正巧落入他口中。“恭喜楚少侠,“歌女忽然敛衽行礼,你赌赢了自己的命。“

楚云留顿感此处危机重重,便不再多留,想着恢复好体力再找周钰算账。他转身便出了醉月楼,向城隍庙走去。一路上他一直思索着昨日之事。

“楚贤弟来得正好。“周公子甩开折扇,“听说令尊昨夜又咳血了?可巧家父新得了株天山雪莲……“

话音未落,楚云留的拳头已砸在他脸上。积郁三年的怒火随这一拳迸发——自打楚大侠中毒瘫痪,周家便以“代管“之名强占了《天玑卷》,如今竟连最后的残页都要染指。

这周公子事先已有准备,他一声令下,周公子手下如潮水般涌来。楚云留踩着满地碎瓷旋身,刀光如龙,每一次挥劈都伴随着凌厉的风啸。追兵的刀剑在他身周织成银网,他却像游鱼般从缝隙中穿过。

“楚云留!你爹欠的债,该还了!“周公子甩开染血的折扇,扇面“忍冬纹“在血光中狰狞舞动。楚云留旋身避开毒针,刀背重重拍在周公子天灵盖上,震得他发髻散乱。

翻过醉月楼高墙时,楚云留听见周珏喊到“快追!”他旋身掷出三枚毒针,追兵猝不及防,倒下一片,却有更多黑影从街角涌出,刀光如雪。

楚云留踩着屋脊瓦片疾驰,身后追兵的箭矢如雨点般袭来。他忽然旋身斩断檐角的铜铃,铃声炸响的刹那,整条街的灯笼同时熄灭。黑暗中,他凭借对城防图的记忆,摸到城西破庙的暗道。

他一路疾驰,翻进自家后院,而父亲却如早有预料般呵住了他,“站住!你世伯刚刚传信而来,方才在醉月楼,你为了几个歌女跟你兄弟大打出手?”月光下,楚父身影如松,只是那身粗布衣袍空荡荡地悬在身上,竟比三年前清减了整整一圈。

“周家那种人也配称兄弟?三年前你为何中毒?不就是那周老贼在武林大会的酒中……”楚父的巴掌落下来的刹那,楚云留甚至听见了骨节劈开空气的爆响。他偏着头僵在原地,右脸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经络直窜天灵,耳畔嗡鸣。“跪下!”楚大侠的咆哮震得房梁积灰簌簌而落,喉间泛起的血腥气被他强行咽下,却在嘴角溢出一线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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