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楼听传奇
不过，行脚商说话，向来是喜欢添油加醋的，这是他们谋生的技能之一，因而萧翰并不十分相信他们的话。在他看来，无论是现在作为卫国都城的长安，还是作为赵国都城的雒阳，都要比临溪城大得多、繁华得多，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去看一看。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要练些本事，将来上阵时才不至于被人轻易地杀死。
东转西转，大概七八条街的样子，一座高大的酒楼出现在两条长街的拐角处。酒楼名叫“秋水阁”，据说那块高高挂在楼顶上的牌匾，便是萧氏某一代的祖先亲手书写的。
酒楼里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一眼望去都坐满了人。今儿个是初八，逢双数日子，店家会请说书的先生来讲传奇。这段日子换了个新的说书先生，跟着他的色角也算得上音色双绝，来捧场的人就更加多了。
萧翰走了进去，丢了一个银角给小二，便找了个角落里的桌子挤了挤坐了下来。今儿个的场子早已开始，戴着青色面具的色角在高台上翩然起舞，裙袂翩跹，拉着胡琴的老先生坐在台边一角，沧桑清亮的声音响彻在楼阁上下。
“……话说这摄政王戚沐尘眼见大势已去，便亲率三军，来迎我大宸神武帝石铮，两军大战于白石关下。这一仗杀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最后白石关将破，戚沐尘便带领仅存的几百名骑兵向神武帝的中军发起冲锋，那真个是英勇无畏，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冲杀到了神武帝的帅旗之前。各位看官，预知后事如何，暂请先喝杯茶水，再见分晓。”
众人喝了一声彩，台上的色角高声唱了起来，那声音婉转清丽，甚是好听。她唱的是夷族的小调，歌词虽听不清楚，却自有一股铮铮然的气势。
萧翰默默地听着，心里却依然想着老先生所说的故事。他五岁时就跟着祖父读书，对历史向来了解。这一段说的是宸朝时候的故事，那时候朝政腐败，民不聊生，平民出身的戚沐尘做了摄政王，凭借着手里的权力搞了很多改革。可是全天下的豪强们都对他不满，各地的叛乱此起彼伏。开始的时候这些叛乱都各自为营，戚沐尘很轻易地就击败了他们。后来一个叫做石铮的宸朝皇室后裔也站出来反对戚沐尘，那些叛乱者就都追随他。叛军的势力渐渐大了起来，戚沐尘再也无法扑灭他们了。
老先生所说的白石关之战萧翰也是很清楚的。那时候石铮的势力已经到了顶峰，他就率军去攻打白石关。因为白石关是都城长安的门户，打下了白石关叛军就可以进入长安，戚沐尘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戚沐尘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带上所有还跟随他的军队，到白石关下和石铮大战了一场。最后快要落败的时候，戚沐尘亲自发起了冲锋，但这也没能挽回他失败的命运。在离石铮一百步的地方，他中箭落马，继而被乱刀砍死。
所以萧翰并不期待老先生故意用来吊听众口味的下文，因为他早已知道。他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只是在想那个叫做戚沐尘的男人，想他绝望之中的奋武。
“哟，这不是我们萧家的神箭手萧翰萧公子吗？”正当萧翰沉思的时候，背后却响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四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正斜倚在门框上，抄起双手嗤嗤地笑着。
萧无钦，萧无毅，萧无松，萧无柏，这四个少年正是先前在演武场和萧翰一起练箭的萧家子弟。他们出身虽不如萧峦那样尊贵，但也比萧翰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见过几位公子。”萧翰站起身来，低头行了个礼。
“不敢当，你可是我们萧家的神箭手，将来要上战场立下绝大的功勋，为我们萧家光宗耀祖，我们岂敢受你的礼呀？”萧无钦虽然嘴里谦逊着，却不避不躲，大咧咧受了萧翰的行礼，也没有回礼。
“不过嘛，上了战场光会射箭可不行，还得会骑马。咱们萧公子出身高贵，总不能做一个步弓手，那岂不是辱没了萧家的脸面？”萧无毅接过萧无钦的话头说道。
萧翰皱着眉头，没有接话。这些公子哥们平日里只当他是空气一般，从不找他说话，今日里竟主动找他搭腔，只怕没有什么好意，他本能地戒备着。
见他不搭话，萧无毅走上前来接着说道：“萧翰，今天的课业提前结束了，咱们不如一起去骑马，也算为将来上战场做准备，如何？”
萧翰心下了然。礼乐书射御数，骑马本就是“六艺”之列，和箭术一样同样是萧家子弟需要学习的课业。他们这些子弟年齿尚幼，所以平时训练时骑的都是尚未长大的小马。但萧无钦这些本家子弟们喜欢学着大人游猎，经常偷偷地去骑家里长辈们的高头大马，久而久之，他们的御马之术也就要比只在训练时骑过几匹小马的萧翰好得多。此时邀请他去骑马，只怕就是要借机羞耻他一番。
“祖父找我有点事情，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改日再陪几位公子骑马吧。”萧翰立即回绝了邀请，他虽然善于隐忍，但还不至于去自取其辱。
萧无钦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略带威胁地说道：“你爷爷今天出门了，你回去能有什么事情？你这样公然欺骗，莫非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萧翰心下叫苦，他们竟把祖父今日出门的事情都打听地一清二楚，只怕是有备而来，急切之间难以摆脱了。
“其实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邀请你的并不是我们。”萧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萧无毅打断了。他让出一个空隙来，让萧翰可以看到他们的背后。
酒楼门外的长街上，一身白衣的萧峦正骑在一匹通体白色的战马上，他的目光转了过来，正好和萧翰碰撞在一起。
萧翰明白了他其实是无法拒绝的，这临溪城里谁也无法拒绝萧家长孙萧峦的邀请。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沉声说道：“那就有劳各位公子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