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樱井小暮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小腿，蜷缩在电梯的角落里，看着韩心像打地鼠一样，一拳接着一拳，将爬上来死侍的脑袋打爆，然后一脚踹了下去。
“你们到底在下面养了多少这种恶心的东西啊。”韩心生气地喊道。
“我……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来过琉璃馆的下面。”樱井小暮有些害怕的回答道。
韩心的眉头凝重地仿佛要滴出水来，虽然他现在以这个电梯为据点，把那些爬上来死侍一一打落，但是那越来越清晰的沉重心跳声让他知道，自己几人不能在这里继续耗下去。
可是让他感到恼火的是，这些恶心的蛇形死侍爬行的速度太快，如果不管它们直接往上爬的话，这些死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追上自己几人，那个时候无处借力，处境更是危险。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沉重的心跳突然加快了，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古老玄奥的气息，其中蕴含着苍老的暴戾和杀意，还有隐隐的怒吼之声，像是狂风吹过海面卷起巨浪的声音。
剧烈的晃动使得韩心在一瞬间差点跌倒，四周传来岩石和建筑结构崩裂的声音，清脆的折断声一阵接着一阵，坚固的钢筋混凝土结构此时竟然脆弱的像一张纸。
那个大家伙醒了，这里要塌了！
韩心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在这里慢慢思索了，必须马上决断。
如果现在继续往上爬的话，过不了一分钟就会被下面的那些苍蝇一样的死侍缠上，要是呆在这里的话，那等待自己的结局就是被活埋。
破局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人留下来吸引死侍群的注意，然后让剩下的两个人在这里倒塌前爬出去。
他看向了樱井小暮，樱井小暮也看向了他。
很显然，樱井小暮也想到了这个唯一能够觅得生机的方法。
她感受到韩心的目光，脸上流露出一丝凄惨的笑容。
果然是想把我留下来吧。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资格，他只要打断我的四肢，然后带着那个女孩走就行了。
此时，樱井小暮又想起来当她加入猛鬼众时，那个叫做王将的男人同她所讲的话。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每个人都是食尸鬼，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这就是世界运行的结果，强者吃掉弱者，卑微者用血肉向权力者献祭，如果不想被人吃的话，那就抢先把别人吃掉！”
她看到韩心向自己走来，眼神无悲无喜。
她突然想唱歌，以前在教学学堂的时候，她就是班里最喜欢唱歌的人，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从这里出去后，去一个大学里，或者戏班子里学习唱歌。
只是后来从蛇岐八家逃亡加入猛鬼众后，她再也没有想过唱歌这件事。
一边唱歌一边赴死的话，应该会很美吧？
“如果真的注定要变成食物的话，”她抬头看着韩心那硬朗冷峭的脸颊，心里忽然莫名地出现一个念头，“被他吃掉或许也不是坏事。”
韩心一把抓住樱井小暮的胳膊，把她从电梯地板上强行拉了起来。
……
漆黑的电梯井中，一个人背着一个纤弱的女孩在艰难的爬行。
身后不断地传来血肉和骨头被极致的暴力所打碎的声音，女孩的泪水浸透了背着自己那人的脖颈，强忍着不让自己抽泣，但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樱井小暮强忍着小腿上的伤口，混血种的血统虽然给她带来了痛苦的厄运，但是也赋予了她超过扑通人的身体素质。
她的脸色有些僵硬，又有些迷惑，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或许吃人并不是唯一的活法。”
……
“想不想换个活法？”韩心把她扶了起来。
樱井小暮闭上眼睛，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当牺牲品的打算，听到这话后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韩心。
“什……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蛇岐八家和猛鬼众在今天之后都会通缉你吗？”韩心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你把这个女孩带上去，我就让你彻底告别逃亡的生活，阳光、海浪、沙滩和仙人掌，想要吗？”
樱井小暮似乎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的身体有些颤抖，胸膛也因为激动而一起一伏。
“我想！”
她的声音坚定中带着一丝哭腔，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
“那就手脚麻利一点，你真应该庆幸我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混蛋，”韩心的脸上有些凄凉，他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绘梨衣，揉了揉她的脑袋，“绘梨衣，听话，这个姐姐会带你上去的。”
他刚要抽手离去，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纤弱而又温暖。
绘梨衣用一只手拉住他的手掌，用另一只手在上面写道。
“Heart酱去哪里？”
“我有东西忘在下面了，要去取一下，你先上去，我稍后就到。”
“绘梨衣不信，绘梨衣要在这里等你。”
她摇了摇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韩心，此时她发现韩心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有些躲闪！
“Heart酱在撒谎！”
韩心有些头痛，这个小姑娘此时怎么变得聪明起来了。
他的确在撒谎，凭借自己现在的仅存的寿命，面对那个马上就要苏醒的大家伙，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即使赢了，他也不会剩下多少可以清醒的时间了。
他把自己的额头抵在绘梨衣的额头上，二人四目相对，互相沉入了对方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韩心突然觉得自己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幽深的黎明、苍老的昨天和鲜艳的飞鸟。
他突然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漆黑的孤儿院，冰冷的雪原，白檀香的木屋，耸立的铁塔，猩红的琉璃馆和破碎的祭坛。
走过千山万水，都是为了寻找那些值得相信的东西。
“绘梨衣要去哪里找你？”
韩心看得懂她的唇语和挂在上面的泪水。
“等你长大了，我就会去找你，”韩心掸去她的泪水。“记得保持微笑和勇气，无论是遗忘还是铭记。”
轰隆的声音传来，暗示着电梯井结构的不稳和坍塌的事实。
韩心背过身去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轻轻说道。
“带她走吧。”
他发现自己不善擅长告别，好像上次和雷娜塔在雪原上分开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和她说过话。
樱井小暮沉默地背起绘梨衣，打开电梯上面的小窗口爬了出去，她此时的内心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种信念，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和那个男人的约定，她一定要把这个女孩带到地面上。
以前她没得选，现在她想做个好人。
在她们出去的一瞬间，韩心体内的气息开始疯狂的流转，整个人的气势在几秒中之内便达到了顶点，血脉翻涌，仿佛里面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韩心从电梯上面跳了下去，在几十双冷漠嗜血的金色双瞳之中，跳向深邃的黑暗之中，身体轻盈的像一只飞燕。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菩萨低眉之后，便是金刚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