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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二访

周初言和秦朵再次拜访沈家,在出租车上秦朵举着摄像机问:“你觉得这次会有收获吗?”

周初言看着窗外,上空积压着厚厚的云,整个世界都成为一种灰白调,他希望自己的回答对秦朵的拍摄是有意义,想了想说:“会有吧,总希望是有的。”实际上觉得会被再次轰出门。

秦朵继续问:“如果不做医生,你会做什么?”

周初言能感觉到秦朵为了今天的拍摄做足了准备,也道貌岸然的配合道:“这个时代,只要有手有脚,勤快点,饿不死人,如果不做医生,还有千万条路吧……可我不能甘心往后余生只是为了糊口而工作,医学是我的理想。”说着看着秦朵,“就像你想当导演一样。”

秦朵顿了顿,问他为什么当初学妇科,他沉吟了一会儿,带着追忆的目光看着窗外,说道:“当初上医学院,很多男生不愿意学,一个老师开玩笑道,‘没有女人,我们都不会存在,你们还别看不起妇科,谁还不是被母亲十月怀胎所生。’当时听完就很感动,也很好奇这一可以创造生命的生物体,当然我不止把自己定位成妇科医生,这太狭隘,一个好医生,需要全面,病是症状,因却很复杂。”他又想起沈莹莹跳楼前恳求他开假证明的样子,他怎么没料到她会自杀,如果他早看出来,绝不会回绝的那样干脆,他的心又传来痉挛似的隐痛。

“你觉得这个社会,对男人当妇科医生有偏见吗?”秦朵问。

周初言从窗外收回视线,手在膝盖轻轻敲击着,说:“我理解一些人的偏见,毕竟我们都是接受‘男女有别’思想长大的,但在医学上这样那太狭隘了。”

秦朵不禁羞愧,觉得问这个问题像是自己的偏见,前排的司机大哥看着他们在后座一唱一和像演戏似的谈话,突然乐了,却说了句让他们意外的话:“只有强者才在偏见中独行。”

周初言瞥见秦朵手臂上有一条伤口,问怎么回事,秦朵关掉摄像头,藏起手臂说:“不小心划的。”

到了沈家,周初言和秦朵在门口顿住,秦朵检查着针孔摄像头,周初言的步子很沉,他不是不想为自己证得清白,而是不想再因自己的出现刺伤一对已经重伤的父母。

“走吧。”秦朵率先走进去,周初言跟在其后,敲了敲掉漆的木门,沈莹莹母亲张玉霞开了门,见到他们脸色马上变了,带着怒气说:“你们怎么又来了?”

秦朵和颜悦色的说道:“大姐,本来周医生不愿意来,是我说服他来的,反正他现在连工作也没了,有时间,你放心,我们来不是骚扰你,是想帮你。”

“帮我?”沈母依然堵在门口,指着周初言说:“只要你不来,就是帮我。”说着把他们往出推。

周初言已经想打退堂鼓,但秦朵一直冲在前边,为他说话,沈父也从里面出来,说:“你们走吧,别闹的不好看。”

秦朵再次上前说道:“我们真的是来帮你的,你们就不想知道莹莹为什么跳楼吗?”

“还不是因为他。”沈母目光咬着周初言。

秦朵说道:“你们或许不知道,从莹莹出事后,周医生每天都在自责,自责自己没能帮着莹莹开假的医学证明骗你们,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莹莹,但他是个医生啊,如果随便开假证明,这世界不就乱套了吗?沈大哥,大姐,我知道你们因为失去女儿伤心,但你们就不想知道莹莹自杀的原因吗?她怀的孩子,你们就不想知道是谁的吗?”

沈父和沈母都没说话,脸色都变得铁青,沈母突然嘤嘤哭起来,转身冲到屋里,对着女儿的黑白照片和骨灰哭起来,边哭边说:“莹莹啊,你和妈说,到底是谁欺负了你?你好狠的心啊,怎么忍心丢下我和你爸,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周初冉和秦朵对视一眼,感觉有机会,跟进了屋,屋子很小,东西却很杂乱,周初言在正对门的黑漆木桌上,看到了沈莹莹的照片,忽然悲从心来。秦朵则上前扶着沈母说:“大姐,我也是有孩子的,理解你的心情,我仔细想了想,莹莹绝不可能因为你骂几句,就想不开,孩子或许遇到事儿了,我们现在就要把事给找出来。”

周初言终于开口说:“事情发生在我诊室,我也想让莹莹安心,我们得了解到她经历了什么。”

沈母擦了擦脸上的泪说:“我和她爸都问遍了,连学校的监控都看了,她没有和同学搞对象。”

秦朵问:“那她除了学校,还有没有什么爱去的地方?”

沈母说:“她一个学生,除了上学还能去哪?”

秦朵说:“她有没有唱歌或者网吧打游戏的爱好?爱不爱看电影?还有打台球,就是校外的娱乐活动这些,她都爱什么?”

沈母和沈父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沈父弹了弹烟灰说:“这孩子从小跳舞练功都很刻苦,没发现她有什么兴趣爱好。”

秦朵想了想,继续问:“那她身边都有哪些好朋友?有带回家的吗?”

沈母摇了摇头说:“她平时住学校,一两个星期回一趟家,有时候去外地表演,得一个月才能见到。”说道这,沈母又呜咽起来,边哭边说:“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连个朋友都没……”

秦朵和周初言对视了一眼,觉得再问不出什么问题,突然沈父说:“孩子都火化这么久了,不能总这么放着,我们计划回老家。”

沈母也忍住了泪说:“没错,我们想带她早点回家。”

周初言看到桌上有纸和笔,就把自己的电话写下来说:“大姐,你最近想起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

“还有我。”秦朵也把自己的电话写上去。

当他们从沈家出来,有几分钟一句话都没说,走到胡同口,秦朵才异常郑重的说:“咱们得亲自去趟舞蹈学院。”

“可是沈家都准备回老家了,离月底也就不到二十天,咱们能找出什么线索吗?”

秦朵看着胳膊上的伤痕,咬了咬嘴唇说:“其实也不难。”然后冲周初言笑了笑。

周初言和秦朵从沈家离开后,沈父就和沈母商量道:“这医生也不容易,要不咱们就帮他说几句话。”

“说什么?说我冤枉了他?”沈母目露凶光,“是莹莹说他是禽兽的,我没冤枉他。”

“咱们都在跟前,她说的明明是气话,刚才那医生说了,莹莹污蔑他是因为他不开假证明。”沈父说着叹了口气,沈母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边理头发衣服,一边说:“是不是气话,你我都不知道,我后来一琢磨,或许不是气话,说不准那医生真对莹莹做了什么。”说着看了看时间,带着小包出门了。

她在附近一个小区里做保姆,伺候一个七十岁的老头,每天就是做做饭洗洗衣服很轻松,若不是女儿死,她肯定舍不得辞去这份清闲收入又高的工作,两年了,这老头也没怎么为难她。

她在附近市场买了菜,然后向老头家中去,钥匙打开门,老头子正在阳台听京剧,时不时哼上几句,她去到厨房,把一碗软烂的南瓜面端上桌,才对老头子说:“叔,我想和你说件事,干到这个月月底,我就不干了,我得回老家让莹莹入土为安。”说到这眼眶又红了。

老头子只是呼噜呼噜吃着面,吃完小半碗,才抹了抹嘴说:“咳,生死由命,你也想开着点。”

“可……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呀?还不是为了她能有出息,从小我和老沈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我们费的什么功夫把人拉扯大,舞蹈那是什么人都能学的吗?我一天打几份工,好不容易把她供到大学,眼看就要熬出头了,人怎么就……怎么就没了。”说着眼泪又簌簌落下,“叔,我这命怎么比黄连还苦,我也不想回家,家里的地和房都卖了,我以为这辈子我能靠着莹莹在BJ扎下来……叔,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老头子沉沉的叹了口气,刚想说几句宽心的话,电话响了,沈母连忙坐起,从客厅把手机拿到递过去,老头子眯着眼看了看显示屏,说道:“儿女就是讨债的。”说完接起了电话。

“爸,你最近好吗?”

老头子没好气的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沈母用围裙擦干脸上的泪,看老头子讲电话,不吃了,就收拾了碗筷去洗碗,洗完碗出来,老头子拿着三万块钱塞到她手里,说道:“玉霞,你和小沈放心回吧,我先不着急找人伺候,等你们葬了女儿,确定不来了,我再找新人,说实话……没有哪个人做的饭,能有你做的合我胃口。”

“叔,这钱我不能要。”张玉霞抹着眼泪,很不舍这份工作。老头子一字一顿的说:“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指望养儿防老,儿女都是冤亲债主,这钱你拿着,回去如果不来,就和小沈好好过日子,你和你丫头的缘已经尽了,就别惦念了。”

张玉梅擦掉眼泪,把钱放到小包里,问老头子:“叔,是不是福平给你打电话了。”

老头子毒辣辣的说:“没他我还能多活两年。”

张玉梅听街坊邻居说,老头子儿子很不成气候,年轻时偷东西入过牢,出来后就一直混,多年不往来,前两年才娶上媳妇,父子俩一直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