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文会风波
城东,梨花街。
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来。
陆景安停下脚步,凝目望去。只见一道粉色身影策马疾驰而来,惹得街上飞尘扬起,人群四散。
众人退至角落。
有人酸溜溜地感叹:”袁家真是挥金如土,那么金贵的汗血宝马都用来给袁宝儿出行。”
“那是袁家女儿?果真彪悍!”
大周民风开放,女子上街、做生意等都再寻常不过。但在街上策马的少之又少,有条件的会选择乘轿出行,认为骑驴、骑马有欠庄重。
旁边那人再仔细一看,马背上的少女才十三四岁的模样。桃腮粉面,看着十分娇憨可人。随即,揶揄道:“这种带刺的粉玫瑰,也不知道日后谁那么有福气。”
“虎子,没久等吧?”
陆景安收回视线:“我也才刚到。”
铁锤挠饶头,解释道:“路上遇到堂叔聊了几句耽误了时间,往前两步就是天芳阁吧?”
陆景安点点头:“不错。”
两人刚走近。
阁中的小二就热情地出来招呼他们,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穿着朴素而故意冷落,难怪能在宁县风评绝佳,经久不衰。
陆景安适时地打断了小二,道:“有劳小哥将掌柜请出来谈一笔生意。”
小二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进去请人。
没过一会儿,天芳阁的李娘子就出来了。
有了上回谈合作的经验,陆景安这次推销起改良版花露水顺利了不少,最终定下了四百文一瓶的高价。
那十五瓶就是六两银子!
两人沉浸在喜悦中。
可惜,很快就被一道稚嫩的女声打破了。
“天芳阁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此话一出,空气中静谧了片刻。
铁锤愤然地看向她。
见对方看过来,袁宝儿杏眼微抬,轻哼道:“熏得屋里臭气熏天。”
“袁姑娘真爱开玩笑!”李娘子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向前道。
开玩笑?他也喜欢开玩笑。陆景安在合约上按下手印,头都不抬地对李娘子笑道:“想不到袁家还做香火生意,果然是家大业大。”
铁锤一下熄了火气,摸不着头脑地回了一句:“什么香火生意?”
“纸元宝。”
噢,袁宝儿…元宝…
众人闷笑。
袁宝儿气急,叉腰怒道:“无礼小贼,敢取笑我!”
说罢居然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给了陆景安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陆景安:……
小姑娘你不讲武德啊?
千钧之际,有人匆匆赶来报信。
“姑娘,表少爷晕倒了!”
“你说什么?”
袁宝儿一惊,顾不得生气了,忙道:“还不快去请大夫,到底怎么回事?”可千万不能在袁家的地盘上出事,否则…她打了个冷颤,不敢深思。
“已经去请了。”
丫鬟一脸虚汗,脸色苍白地道:“听说文会上有个姓陆的秀才打了表少爷,您快跟我走吧!”
陆景安和铁锤对视一眼。
不会那么巧吧?
……
周围被堵的水泄不通,人声嘈杂。
陆承业失神地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可当真是喝昏了头,居然行事那么冲动。
“快让让,那是我家表公子。”
参加文会的读书人顿时有了主心骨,齐刷刷地让出一条过道。
只见粉衫少女带着丫鬟,两人行色匆匆地赶来曲今宵身边。
又一串脚步声临近,众人看过去。
这也是曲今宵的家人?
呃,一个面黄肌瘦像没有汁水的半截甘蔗,另一个又黑又壮…不提也罢!
陆景安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疾步走到堂叔身边,先问清实情。要不是亲眼看见陆承业,他都不敢相信这个温吞有礼的堂叔还能挥拳打人。
看见亲人,陆承业眼眶微热,终于手脚回温了:“文会刚开始不久,我就发现曲小公子一直针对我。几番折腾后,他居然说你婶子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怪不得十年无子。”
陆景安哑然:“不会下蛋的母鸡,这嘴可真毒。”
谁说不是呢?陆承业长叹了口气:“我一向敬重你婶婶,怎么会让他胡说八道?刚想站起来说理,胸口就有一团郁火…”
说到这里他扯了扯嘴角,根本控制不住啊!
“我手挥过去后,曲小公子好似呼吸不畅跌坐在地上,一下就晕过去了。”
这文会设在东城的茶楼,仁心医馆在西城。恐怕等不及大夫过来,人就要嗝屁了。
陆景安想了想,走到曲今宵脚边。
“滚开!”
袁宝儿泪眼朦胧地吼道,当她眼瞎看不见这几人是一伙的吗?
陆景安只当看不见她眼中的控诉,冷声道:“你想害死你表哥就继续搂紧他。”
袁宝儿一怔,闻言松开手。
陆景安:“现在这里只有我懂医术,我能救他。你听得懂吗?”
袁宝儿迟疑了一下,才咬牙同意。
陆景安立马要求疏散人群,开窗通风。
一番检查后做出诊断。
曲今宵属于外寒内热的哮喘症,发作时伴有几种症状:哮鸣音、胸闷气急、舌淡苔白、脉弦滑…
陆景安:“这种属于日久化热,复感风寒,肺气闭郁而发病。”和陆承业没有半毛钱关系,顶多是被气到了而诱发。后半句话他咽回肚子,免得让人误会他帮着陆家推脱责任。
他用力按了按三间穴,借了火折子将艾草条烧热移到手掌上的咳喘点反复灸,直到症状减轻。
片刻后,曲今宵略有好转。
他掀开眼皮看见一抹熟悉的粉色,又赶紧闭了回去:还是让他晕死吧!太丢人了…
此时,大夫踏步而至。
一时间茶馆又恢复了生气,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小孩子,哪能有经验丰富的大夫靠谱?碰巧好运罢了!
袁宝儿跟着忙前忙后,没心思理会其他。见此,陆家叔侄也不逗留了,反正该来的麻烦总会来,求神拜佛也无用。
半炷香后,老大夫眼睛发亮。
他脸上松弛的肌肉在激动地颤抖着,呼吸急促:“这是哪位名医出的手?妙啊!实在是妙!”
说完又不满地看了袁宝儿一眼:“何必还让老夫过来一趟。”他一把老骨头被轿子颠得快散架了。
袁宝儿哑声,一脸不可置信。
茶馆里憋不住事的读书人,开口道:“哪有什么名医?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老大夫一怔,呐呐道:“只怕是隐士高徒。”
又道:“幸好外力将卡在喉咙的痰挤压下去,又用了最好的急救疗法。否则再迟一点,人就救不活了。”
袁宝儿张了张嘴,神色古怪。活像吞了十万只苍蝇一样难受。
难不成还要感谢那叔侄俩不成?
呸,怎么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