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亨站在兴庆宫门外，等候着自己的三郎归来，他眼睛已经有些花了。
他依稀还记得一年前站在这个位置的，还是自己的父亲，一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城墙上擂鼓，为三郎加油助威。
“而如今已经物是人非啊。”
李亨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元载和李辅国说得对啊，不是我错了，是登上皇位之后，我把很多东西看明白了。”
这两天，他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听了元载说的那些东西，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可是这清平盛世，除非有人鼓动，不然太原怎么会有乱军？
唯一的答案，就是有人希望太原大乱，希望威胁太子的地位。
“皇家子孙，谁不想坐皇位？”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三郎变得太多了啊……”
他今天就在这里等着，等献功完，他就要问罪！
他的身后，是文武百官，是李辅国，是鱼朝恩，是元载，是李亨的重臣们。
元载看着陛下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中暗笑。
他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昨日他想好了——
今日齐王献功结束，就是三庶人案里李瑛的下场，决不能让他活到第二天！
而文武百官当中，亦有人感觉到了气氛的诡谲。
“自古浮云蔽白日，洗天风雨几时来。”
……
“齐王殿下回来了！”
城中的小儿最喜听那齐王八百军破万人的故事，自然是最欢迎这位齐王的。
遑论唐人爱诗，天底下有名的大诗人，李白，高适，王维，个个都和齐王有关系，谁会不爱？
只可惜，听闻齐王没什么诗才。
虽说前些日子里长安也有风声，说那齐王失了初心，在太原躁乱，可百姓根本不信。
说到底，齐王出征，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而齐王守长安，更是才不过过去了五个月。
五个月前齐王什么样，百姓怎么会不清楚呢？
……
陈秋安骑着马，站在长安城外。
“五个月，连一轮收获都不够，我却已经回来了啊。”
陈秋安感觉颇有些感怀，五个月！
五个月，他攻下了南阳，守住了睢阳，杀进了范阳！
把原时间线里面需要五年完成的事情，都完成了。
“可眼下却居然还要和朝中文臣作斗争，虽说穿越来之前我就知道这个时间节点的朝堂矛盾积蓄了一大堆，但没想到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许多。”
“不过也好，万事万物的发展的原动力是矛盾，也是好事。”
现在就把李辅国和元载按死，能给后面“让大唐再次伟大”的过程减去不少麻烦。
这一趟回来，陈秋安准备了不少东西，足可以——
他本来还准备留着元载，毕竟朝中诸多政务让自己那便宜老爹来干问题更大，但大唐经不起再一轮的朝堂政斗了。
“元载既然想要再起党争，那我就把他拍死在沙滩上。”
他看了看袖口的血书，“我定会为你们伸冤的。”
为争权夺位，为泼脏水屠一座城？
这简直是陈秋安最不理解的事情。
“兄弟们，进城！”
陈秋安抛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一挥手，示意自己带来长安的士兵们进城。
眼下先别管这么多了，该做的准备已经做了，现在该做的事情是享受群众的欢呼声，不能辜负了人民群众的爱戴。
“恭迎殿下凯旋！”
“恭迎殿下凯旋！”
“恭迎殿下凯旋！”
唐玄宗善打鼓，因此长安人多有善鼓者。
城中敲锣打鼓，恭迎齐王归来，出征五个月，连克六城，直捣敌营，当代无人能及！
李白骑在马上放声高歌，这是他许多年不曾回来的长安！
他哈哈大笑，“想不到竟是以这样方式回长安！快哉快哉！”
城中人早已辨别出那是谁，“李太白！”
“李太白也跟着一起回长安了！”
孩童们骑在大人肩头，挥舞着手中的帕巾，小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喊：“李太白！李太白！”
年轻的后生们兴奋地跳跃，目光紧紧追随李白的身影，口中不停叫嚷着赞叹之词。
有书生眼中满是激动与欣慰，喃喃道：“太白终是归来。”
“清白，终将还于大唐！”
“齐王，定会带着大唐的清白，归来！”
曾几何时，李太白被赐金放还，被视为是大唐士林的耻辱！
因为他不是由于才华被赶出长安的，他不是由于失德被赶出长安的——
他是由于得罪了权相李林甫被赶出长安的，这才为世人所不齿！
可而今，李太白回来了。
杜甫，李白，高适三人并行，跟在陈秋安身后。
李白放浪形骸，这等场景正是他所好的，而高适沙场出身，对这种建功立业的场景自然是十分激动。
杜甫在中间默默沉默，他有过无数次治国报国的梦想——
但却没想到实现的这么快。
若不是安史之乱还没有结束，他定是要回去，把妻子接来享福。
“顺便让那孽子看看，他爹到底是不是没用！”杜甫心中还是有些傲气的。
陈秋安看着面前的场景，笑了：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里是长安街，离献功的兴庆宫，还有七个坊的距离。
到了兴庆宫，就该角力了。
他正思忖着，突然，李白拍了拍他，道：“殿下！”
“此情此景，怎能不吟诗一首？”
陈秋安尴尬笑笑，我哪有你这种诗才……
却见身后三个人都是一脸希望的表情——
三位大诗人看上去都希望他别在这个场合掉了面子，尤其是杜甫，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
殿下，您要是真不会写，我就写一首塞你手里了。
陈秋安顿时决绝起来：
“那么……对不起了，孟郊！”
他抬起头来，声音平缓，道：“本王不会作诗，但知道一位隐居道士的一首诗句，正适合此情此景。”
“此诗，为长安众人而写，为跟我出征的百姓而写，为吴郡百姓，为坚守睢阳的张巡许远，以及带二十人冲破十几万大军包围的南霁云而写。”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