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自作孽，不可活
颜真卿在旁边和老友喝着水，看着天空，感慨道：
“明日，安禄山应该就会开始强征民间粮食了。”
“到时候，才到了我们发挥的时候。”
颜真卿在旁边点了点头，“外城粮仓被毁，影响很大啊。”
要知道，洛阳城的内城寸土寸金，素来只有少数几个粮仓，那可都是上好的种粮，吃不得的。
如今他们炸毁了东城的粮仓，那么，粮食储备便少了许多。
实际上洛阳城早就已经被安禄山屠过好几遍了，草木皆兵，不是奴隶，就是兵士。
“没有粮草供应又没有粮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秋安思索着，“他总不能真强征民粮，自掘坟墓吧？”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也是最容易自取灭亡的方式——这是纯粹在赌博。
若是安禄山连为奴的这一条活路都不给洛阳城百姓了，那陈秋安就已经准备好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
翌日。
内城和外城虽只有一墙之隔，然天差地别。
外城中很快出现了一小批拿着陌刀的兵众，这些兵众都是胡人，但是训练有素。
若是李隆基在这里，便是会惊讶万分：
胡人竟也会用陌刀了！
《新唐书》有“陌刀五千列阵后”的记载，陌刀多为步兵所持，锋锐无比，利于斩马。
这些胡人本来并不会使用特别好的军械，但是李隆基当年奖赏的胡人太多，赐下的兵械无数，大唐专属的陌刀自然也在其列。
他们敲锣打鼓，朗声说着：
“征粮，征粮！李唐暴戾，毁我粮仓，今征粮以守，待寻良机。”
城中有陌刀兵敲锣打鼓，重复喊着：“征粮，征粮！李唐暴戾，毁我粮仓，今征粮以守，待寻良机。”
昨天安禄山总共布下了四条“洛阳新政”：
“传朕旨意，一是收洛阳城中粮草于内城，从今往后，按时发放。”
“二是洛阳城中所有人，从此往后节衣缩食，盐，肉一律不许多食，每七日配给一次。”
“三是清查所有在昨日守城中怯战者，凡有怯战，皆入内城，充军粮！”
“如有不服者，押入内城，充军粮！”
“四是疑投唐者，斩立决，充军粮！”
这便是安禄山的新政。
征粮的声音不绝于耳，外城的民众也不是第一次听这种声音了。
一家中。
“军爷，您干什么啊军爷？这都是我家的粮食，最后的粮食了，就这点余粮了。”
老妪正祈求着一员腰间别着长刀的兵卒，“军爷，之前陛下进洛阳城的时候，可说了往后不征粮食的。”
“你们插进来的军爷一天要吃六张胡饼，早就揭不开锅了，那点粮食，都是留着自家吃的啊……”
老妪拼了命的拦在自家的缸前，可那胡人却分毫不带犹豫，直接是一刀把那老妪砍成了两截。
身旁，有个小孩忙跑过去，“娘……娘！”
那胡人看了看小孩，有些疑惑，又是扬起一刀，用不熟悉的汉语喊了一声：“这家的军户呢？”
有人身穿黑衣，走了出来，道：“在。”
“这家是不是有投唐的想法？怎么不肯交粮食？”
那胡人挥着陌刀道：“你也要跟我们走一趟，这家人像是投唐的，你跟他们住在一起，难免有耳濡目染之嫌。”
“带走！”
那穿着黑衣的汉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强行带走。
是的，陈秋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
安禄山能做的，比他想象的更离谱。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外城的每个角落，安禄山进城的时候，早就已经把洛阳城的精壮汉子杀个干净，最多便是被看重，带入内城中训练当兵。
外城留下的，不是女子，便是稚童，面对这班人物，哪来的反抗之力？
定是没有的。
很快征粮的活计便是被干得差不多。
城中，华清宫中，安禄山又一次会见群臣：
“怎么样？这次筹集了多少粮食？”
眼下安禄山的臣子几乎只剩胡人，有人站出来禀报道：
“禀报陛下，共肉类四千余斤，米粮六千余斤。”
安禄山微微皱眉，“肉类四千余斤？”
“外城想要投唐的人，就这点？”
那胡人摇摇头，“是因为外城人个个野种，长得不够壮实。”
“说到底汉人体质，还是不行。”
“不过还好，城外我们彻底清除了投唐的份子，这下外城人是完全都是自己人了，固若金汤！”
安禄山哈哈大笑，“好！也罢。”
“四千余斤肉，足够了。”
谈笑间，他挥手砍死了那禀报的人，吐了一口，“野种？汉人血脉便是野种？我看你才是野种！”
其他胡臣见了这个情况，也是暗暗心惊——
为人臣子，谁不怕安禄山的刀莫名其妙就落在自己身上？
都怕的。
安禄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搓搓手，“应该够等到我的盟友来了呦……”
“行了，第一个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解决第二个问题。”
他小眼睛转了转，看向自己的臣子们。
“带着颜杲卿那个老东西，去东城城墙，我要活剐了他！”
这时代其实还没有非常正式的“凌迟”说法，但是“活剐”这个残暴的行为早已有之。
安禄山本来早就准备杀颜杲卿，不过这是大唐名臣——
得等到唐军士气正盛的时候，煞一煞唐军的士气的时候用。
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走！早些把消息传给我，我要听唐军气得要死，却又没办法做什么的样子。”
这种时候，唐军想要做什么，却又做不了什么的时候，最容易产生内部矛盾了。
他哈哈大笑，肥胖的身躯一晃一晃。
周围的胡官们相互对视一眼，看上去都有了决断。
……
城墙之上。
陈秋安在高山上，用欲穷镜眺望着洛阳城。
他依稀能看出洛阳外城的动静。
颜真卿在一旁，唾骂道：“真是……天怒人怨的东西！”
“怎么能如此没有良知，怎么能如此残暴，天下怎么会有如此之人！”
显然，安禄山的行为，让这位文人很是暴怒。
陈秋安按了按他的肩膀，“不能再让安禄山这么杀下去了。”
“我们现在就动身，准备攻洛阳！”
颜真卿迟疑片刻，却被陈秋安一句话咽了回去：“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