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断明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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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义之义

——“元帅何苦难为他呢?”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天下事没那么容易办的。”

陈锐知道,张士诚在高邮建都,国号“大周”,自称诚王。高邮与应天相距不远,便也不买快马,自向高邮而行。一路上思绪万千:“朱元帅说让我先立功,分明就是对我不信任,怕我是汉军派来的奸细,刺探军情。他说那七雄武功极高,又是七人。让我杀了他们,只怕是在难为我……七人?难道是那日莆田郊林中那七人?若要打败他们,都难如登天,要我把他们七个全杀了,分明就是在难为我,莫说我能否得手,就是他们身为汉义帮帮众,我也不能对他们自相残杀。”转念又想:“汉义帮帮规森严,朱元帅说他们杀人越货,只怕是江湖流言。”此时天色已晚,但已经进了张士诚的地界。陈锐不急于时间,便找到一家客店住下。

今宵是九月十九,明月半圆,陈锐打开客房的楼窗,仰望天空。此时阴云盈空,看不见半点光芒,只楼下街灯还颇明亮,映得江水通明。陈锐叹了一口气道:“月为天上镜,映见他乡颜。此时却不能借这面大镜子看看莆田的颖颖。”对着窗外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个身穿粗布衣的蒙古人走在街上,而且步履轻快,陈锐心念一动,回身取了长剑,从客店跃到街上。

那人行走甚速,不一会便走出数丈。但陈锐内力深厚,轻功也自极高,只数步之间便追到那人身前。那人见是陈锐,脸色一变,便要向后走,陈锐又追在他身前。

这人正是托不尔。说来也巧,自他那日从南平城北门出去之后,恰听见陈锐与群雄“去往北追他”之言,他便偏不向北走,先在福州躲了一日,再折向江浙,本拟在附近打探风声,再决定何时回招贤馆,哪知在这竟遇上陈锐。陈锐缓缓抽出长剑,一步一步逼近托不尔。旁的路人见了他这般情势,只怕自己也招来杀身之祸,忙跑离此地。托不尔未曾带得长枪,拾起刚才逃跑的菜衣的扁担当作兵器。

陈锐道:“那日未分出高下,今天来比个明白。”托不尔说了几句蒙古话,陈锐不懂,当胸一剑平刺出去,托不尔使扁担架开,横扫陈锐双腿,陈锐沉剑尖挡住,抬脚踢开扁担,还了一剑,两人就此招来招去,时而劈掌踢脚。那托不尔虽是个守将,但同时也是大都招贤馆的好手,拳脚功夫竟自不弱,与陈锐拆了百余招堪堪斗成平手。

陈锐见寻常剑法已奈何不了他,使出五行剑法第三章的高招,变化繁复,只着得托不尔眼花瞭乱。陈锐一声清啸,引内力斜劈一剑,托不尔用扁担挡住,却被臂成两半,也震得他虎口剧痛,耳中“嗡”的一声。索性抛下扁担,空手对他长剑。陈锐适才说了“分高下”云云,自然要公平,于是也缓缓收回长剑,摆开通龙掌法的架势,与他拳脚对招。托不尔的拳法乃是师门亲传,陈锐自然一眼看出是和格勒达那一班人是一路的了。陈锐与他们过招数次,这些招数自己在心中也回想了不知多少遍,但此时竟然险些招架不住。冷眼看他拳法却是比格勒达等高明许多。心道:“是了,托不尔年纪较长,入门也必早于格勒达,内力也更加深厚。”

托不尔的拳招愈发凌厉,陈锐也越来越难以支撑。只听隐隐约约远处有人道:“师父,有人在这打架。”又一人道:“嗯,你去看看吧。”先一人道:“是!”便听有人奔过来,同时拔出兵刃,“唰”的一声,一道寒光闪到二人中间。托不尔一怔,陈锐正好一掌击到,那是陈锐蓄力所出,托不尔中了掌,向后退了数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下,吐了一口鲜血,站不起来。而那人的兵刃也被掌力带歪,只听那人道:“陈兄,好功夫!”

陈锐见那人神采飞扬,脸上神色又惊又喜,又是赞叹,却是潘桐卓,转过头看,正是高霸天,秋风清、吉谦、荀四海、田宣遥等人。陈锐忙上前拜道:“晚辈拜见高前辈、秋前辈。”高霸天“嗯”了一声,秋风清扶他起身,高霸天道:“你的掌法不错啊,内力也变得深厚了,剑法早忘了吧。”陈锐道:“晚辈剑不离身,自然不敢忘了前辈的教导。高霸天回头对众人道:“我们就住这家客店吧,放放行李再出来玩。”众人称是,便随高霸天进入那家客店。陈锐抬头看时,正是自己所住的。

陈锐回头看时,见托不尔还躺在地下不住咳嗽,对他道:“你走吧,谅你领兵也打不过我们义军。”托不尔听得懂汉语,自也会说几句,用汉语道:“做梦去吧!”便消失在街角了。陈锐叹了口气,也回到自己房间。不过多时,有人敲门道:“陈兄,你在里面吗?”陈锐听是潘桐卓声音,忙打开房门道:“潘兄,请进。”指凳子让他坐下。潘桐卓手提一壶酒,另一只手拿着谷风剑,坐下道:“你我多日不见,我心下好生记挂,现下来请你喝酒。”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陈锐。陈锐接了酒笑道:“潘兄客气。”说完一饮而尽,瞬时便满面通红。

潘桐卓道:“我们从南阳总坛出来找秋师叔,本见河南的平顶山派,嵩山派什么的都投了义军,秋师叔给我们来信,也让我们到他这来投朱元璋的军队。沿淮河东下就到这了,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你近来过得还好吧?”陈锐道:“承蒙潘兄挂怀,我还挺好的。我本也想投入朱元璋军,但朱元帅说让我先立功,除了张士诚手下的七雄,再投他军才顺理成章。”

潘桐卓叹了口气道:“那他分明就是在为难你啊。七雄的武功那么高,让你杀他们简直为难之极,要我看来,不入也罢。”陈锐道:“潘兄可曾与他们交过手?他们七人是不是使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有折扇,有圆环,还有戒尺的?”潘桐卓道:“正是。交手未曾,这都是听师父和秋师叔说的。你曾见过他们吗?”陈锐道:“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叫七雄,我们也不知为什么交手。当时只打了个平手。”潘桐卓端起酒杯道:“嗯,他们以一对一,还算讲究武林规矩。”陈锐微笑道:“他们七人联手,我们打成了平手,但是他们并未尽全力,否则我早已死在他们手下了。”潘桐卓用诧异的眼光看着陈锐,惊道:“此话当真?”陈锐点了点头。

潘桐卓还以为陈锐是两年前被凌天派打伤,无路可走的陈锐,或是被赵枫扭断手臂,还要自己相救的陈锐,听他这一番话不禁目瞪口呆,说道:“是了,你在孙先生那学了内功,内力自然深厚,武功也增长了不少。”陈锐道:“正是,我还在襄阳故居找到了我家的《五行剑谱》,练了五行剑法,这才武功有所进境。”潘桐卓心神方定,说道:“那也不错。”

潘桐卓又斟了酒道:“师父见你武功这么高了,一定会高兴得紧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师父还是很挂念你的。高师妹和周师弟已经成亲了,还在四处游玩,他于这些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陈锐道:“我知道,当初我在浙江曾见过他们两个。”潘桐卓道:“他们二人回来后也曾说过,只是不知道你为何会相助化平派。”陈锐便把当日情形,以及后来与张颖一起的事说了。”潘桐卓道:“陈兄找到义妹,又学会了家传剑法,实是可喜。”顿了顿道:“过阵子我和周师弟高师妹在应天会合,到那时你也去吧。”

陈锐摇头笑道:“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去找七雄呢,只怕抽不开身。”潘桐卓道:“我可以帮你啊,虽说师父不让我们乱走,但和你一起他不会拒绝的。你大事一了后不是就该去接她吗?我正好想见见能把我陈兄迷倒的女子是怎生模样。”陈锐笑道:“也好,只不过她脾气急得紧,你最好不要惹她。”潘桐卓也笑道:“就怕那时你护着她,不管我了。”二人哈哈大笑,各又喝了一杯酒。

潘桐卓道:“到时要找七雄你可要小心,上次他们兴许未尽全力,但是这次要是知道你的来意就不会留手了。”陈锐道:“这些兄弟都知道。潘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能不能把秋前辈和你说过有关这七人的事和我说说?”

于是潘桐卓便介绍了这七人起来,陈锐按照那日的回忆对应起来。

第一个出手的持伞少年叫做赵寻,平时使的是《诛仙阵》上记载的武器荷风伞。自小有做油伞的手艺,从伞中悟出一套武功,正用这把荷风伞。他的妻子乃是汉义帮帮主的女弟子,名叫章云洁。

第二个出手的使棍青年则是韩都,使用的武器叫做引电棍,曾随徐如林学医,后拜入汉义帮杨副帮主门下,只因悟性极高,所以武功远超同门。他的妻子正是泉龙派徐如林的女儿徐静。

第三个出手的执环汉子叫做魏石玉,武器正是《诛仙戟》中的圆月环。本是蒙古人家千户的奴仆,曾杀死主人,被官府追杀。后来投入他师父门下,学成本事。机缘巧合得了圆月环,练就这一手环上功夫。

第四个出手的用桨的矮个子是齐与春,使的是武器叫做灵雪铲,本是淮河的渔夫,从桨上悟出功夫,又曾随山中高人练就深厚内功,那高人见他善使船桨,便将灵雪铲这似桨形的方便铲兵器传了给他。

第五个出手的使折扇的燕论道,和第六个出手的使双笔的楚开鸿师出同门,都曾是不第书生,二人关系最好。武器分别是拂云扇和南雨判官笔。

最后出手的是七人武功之首,名叫秦翼。战国时秦为最强,他也是七雄的头目。他在年少时遇见仇家,其时他武功未成,躲进一家学堂。后来仇家发现,他只好把曾经学的刀法、剑法用到戒尺上,后来便以悬雷尺为贴身兵刃。

这七人都心怀忠义,但因生计所迫,只好一边身在汉义帮,一边替人打仗,然后从中牟利,这与后世外邦的雇佣军极为相似。

陈锐沉思半晌道:“我们还是不要杀他们了。这些人都是替汉人办事的武林人,我们与他们志同道合,自相残杀算怎么回事?更何况韩都和赵寻他们的家室的师门都与我有极大瓜葛。所以……不能杀。”潘桐卓道:“那朱元帅那边你又该如何解释?”陈锐沉呤道:“我们可以策反这七人,为朱元帅办事。”潘桐卓道:“此法甚妙。这既能化敌为友,又能免去一场干戈。明天开始我就跟你去策反七雄去,我先去告诉师父。”便走出房间。陈锐又饮了一杯酒,望着窗外从云中钻出的弦月,幽幽的叹了一气。

也不知何时,陈锐和衣睡下,直至第二日一早醒来。店伴送来饮食,陈锐吃了些白饭,才喝几口茶,忽听房门口有人道:“陈少侠,你在里面吗?”陈锐听这声音似乎在哪见过,却又并不十分熟悉,便问道:“是谁?”那人道:“秋风清。”陈锐忙前去开门,说道:“秋前辈清早来访,不知有何见教,快请坐。”秋风清坐在凳子上,说道:“陈少侠,近日来在江湖上有不少你的传闻,想必你出尽了风头。”陈锐道:“小子初出茅庐,在江湖上行事莽撞,传入前辈耳中,倒是有辱清听了。”秋风清笑道:“年轻气盛,原非坏事,我和高师兄年轻时行事比你莽撞多了。见你老成持重,因此来求你一事。”陈锐道:“前辈有何事吩咐,晚辈定当竭力完成。”秋风清道:“芸儿是我和高师兄看着长大的,周华也是小时候就拜入本门,我们对他们虽在武功上尽力指点,可毕竟没让他们出来走走江湖。他二人少年夫妻,不知人心险恶,此番出游就得罪了人,好在没惹出大事来。”陈锐道:“高小姐和周兄武艺高强,也不致为歹人所害。”秋风清摇头道:“今后本派都在朱元帅麾下反元,你已成汉义会盟主,虽说我明辉派未入汉义会,但日后军中作战,还想请你多加照料。”陈锐道:“晚辈与周兄交情向来不错,寄宿贵派时高小姐对晚辈又极尽照顾。秋前辈放心,晚辈定当舍命相护。”秋风清抱拳道:“这可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