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记(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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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飞猿郎君”

杨嘉烈喊声一起,“复我神国”的战吼已响彻戎阵后方。

一阵铁蹄踢踏大地的雷霆之声继而传来。

戎阵左侧,有戎兵惊慌大呼:

“嘀有利咔!”

杨嘉烈厉声喝问左右:

“他们说什么?”

一名懂戎语的军官应道:

“他们说的是,‘赤金铁马冲过来了’!”

杨嘉烈大喜,仗剑喊道:

“众儿郎,飞猿郎君增援已到!随老夫奋力一战,扬我大赤金军威——复我神国!”

“复我神国!”

御守群情振奋,竞相高呼。

“杀!”

杨嘉烈长剑一挥,率领将士策马四出,就近向左右之敌冲杀过去。

半刻钟后,夹击御守中军的戎兵大溃。

杨嘉烈领兵朝左转向,向援兵攻击方向重新发动了铁骑突击……

见危机解除,傅瑞放下弩机,嘱咐了一句“保护好令公,别凑热闹”,随即抽出亮银战锤,引军在杨嘉烈左右形成了一个两翼前出的新月形战阵,一路跟随老令公冲锋。

重启进攻的御守重骑,就像一道决堤的洪流,以鲸吞山河之势奔涌激荡,在西戎阵中不断蔓延,沿途不断把斗志全无的戎兵席卷进来,在戎阵左侧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缺口。

深入推进了约二里,杨嘉烈望见前方敌阵大溃,大群戎兵四散奔逃。

而在溃散的戎阵后方,艳红如血的赤金升龙帜如红云飞卷。

“援兵!”

望见升龙帜,杨嘉烈大喜过望,不禁催马朝前加速。

傅瑞急忙跟了上去。

就见前方四五十丈处,另一支御守马队已经冲破戎兵战列,向杨嘉烈的位置迅速靠拢。

那队御守领头的,是一名年岁较傅瑞略长的年轻将官。

就见他细眼突额、厚唇蒜鼻,两道浓眉就像画匠不小心泼洒在宣纸上的墨迹。

而在这名将官身后,一面飞穗号帜烈烈招展,上书一个大大的“袁”字,一侧写着他的官职:“玄武帝京御守右行营帐前指挥。”

见那袁姓将官杀到,杨嘉烈所率御守齐声高呼:

“飞猿到、赤金笑!”

见状,傅瑞依旧表情冷峻,心里也依旧在嘀咕:

“这么年轻就是指挥,而且还这么大排场……看来,这位‘飞猿郎君’来头不小啊。”

望见副总管号旗,袁姓将官策马直奔到杨嘉烈面前,面无表情地拱拱手:

“令公,末将救援略迟,还望海涵。”

“略迟?”

杨嘉烈又气又想笑:

“你小子再晚一刻钟,老夫就要被戎贼大卸八块啦!”

袁姓将官竟面带潮红,口齿也有些结巴起来:

“不、不是末将说令公,方、方才令公想用三千铁骑冲破十万大军,太、太轻敌了!这、这是拿弟兄们去赌、赌、赌命!”

傅瑞“噗嗤”一声乐了:

“哟呵,这货还是结巴?”

听到袁姓将官的话,其他军校面色却是一紧。

见袁姓将官当众指出自己的不是,杨嘉烈也被气乐了:

“臭阿勇,你小子又想跟我作对?”

“不、不敢。”

袁姓将官平复了一下情绪,口齿也渐渐清晰起来:

“末将的意思是,以三千骑破十万戎阵并非不可能,但令公决策太过草率,不顾兵力不足,一味使用铁骑突击,才会让本要夹击戎兵的御守和朔风军反而陷入敌兵夹击!”

“行了行了,老夫听着都觉得累!”

杨嘉烈掏出镶金烟斗,填满烟丝点燃,问道:

“方才你又是如何破阵的?”

袁姓将官又涨红了脸,拱手道:

“末将用的是铁骑突击……”

“你这不跟老夫一样么?”

杨嘉烈再次被气乐了。

“非也!”

姓袁的浓眉抖了抖,像急着要和杨嘉烈撇清关系一样,高声叫喊起来:

“末将之突击,并非令公之突击!”

此言一出,左右军校表情再次紧张起来。

见杨嘉烈和众将一脸不解,袁姓将官又拱拱手,解释道:

“令公的铁骑突击,仅仅是想依仗御守铁骑的攻击动能冲破西戎战阵,和朔风军汇合,但未考虑到敌我对比,才会因兵力不足反被夹击;而末将的铁骑突击,乃是仔细侦查戎阵之后,才发动的定向突袭。”

听了他的解释,杨嘉烈更加一头雾水,呵斥道:

“怎么不说人话?你这小子就喜欢让别人猜!”

袁姓将官挠了挠头,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尽量通俗易懂地解释道:

“昨夜接令公密报后,末将立即率领本部三千军马从西疆联营赶来,并在一个时辰前抵达朔风城北十五里处。彼时,令公已发动铁骑突击,并很快和城里冲出来接应的朔风军一起被分割包围。”

“情急之下,末将遍观敌阵,发现戎阵东侧立有西戎酋长羊头大旗,且大旗周围戎兵大多西出攻击令公和朔风军去了,仅剩下少数近卫护驾。于是,末将把军马分成三队,亲率一队奔袭酋长大旗所在位置,其余两队分列两侧防止敌兵回援。”

“果然,三队军马发动突击之后,戎阵立即大乱。

我军趁机掩杀,虽没能擒住西戎酋长,却也砍倒了酋长大旗。

末将立即让懂戎语的将士大呼‘赤金大军增援到达,我族大酋长被擒杀’,又率军冲阵援救令公,这才将戎兵的‘反夹击’变成了‘反反夹击’,彻底击溃西戎大军。”

听到袁姓将官的讲述,众将竞相惊叹——

“原来是擒贼先擒王啊!”

“如此计谋勇略,真不愧是‘飞猿郎君’!”

“幸好令公高明,派密使让袁指挥来援,要不然我们可能已经尽数殉国啦。”

……

杨嘉烈眉间也溢满赞许之色,不住地点头道:

“能在万军之中冷静判断强敌的软肋,而后果断逆袭,真不愧是飞猿郎君!”

直到这时,傅瑞才知道杨嘉烈留了后手,也对这个军事才能平庸的老将军有了一些新认识。

这时,傅瑞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拱手插话道:

“袁将军,西戎酋长既已逃脱,恐怕很快就会纠集残部卷土重来。戎阵虽溃,但主力尚存,如果他们集结反扑,以我们这六千八百人马,恐怕还是不能抵挡……”

见一陌生小校发问,袁姓将官粗眉一抖,愣愣地盯着傅瑞,又重新嗫嚅起来:

“敢问这位小将军是……”

傅瑞笑了笑,再拱手道:

“在下傅瑞,南风佣兵布衣小头目,目前是杨老令公护卫。”

“什么‘布衣’?你不是我亲点的游击郎官么?”

杨嘉烈插了一句,转头对袁姓将官说:

“阿勇,傅郎官和你都是老夫选中的将才。你二人有颇多相似,以后要好好协作,勿负陛下圣恩和老夫厚望!”

“原来是傅郎官……”

袁姓将官也不搭理杨嘉烈,朝傅瑞深施一礼,道:

“在下姓袁名飞勇,乃是老令公账下帐前指挥。军中同袍都喜欢叫我‘会飞的猿猴’,简称‘飞猿’。”

“这外号,恐怕是因为你的长相太像猴子了吧……”

傅瑞强忍住笑,也俯下身子行礼道:

“原来是袁飞勇袁指挥,小将这厢有礼了。敢问袁指挥,方才邝侯也受阻陷阵,不知现在他情势如何?”

听闻此言,杨嘉烈一声冷笑,又插话道:

“傅郎官,你也太小看阿勇了。”

袁飞勇面颊又是一红,低声道:

“方才砍倒酋长大旗后,末将已分兵一千五百,前出救援邝侯去了。戎阵已经崩溃,包围他的戎兵自然无心恋战,邝侯顺利得脱,目前已经撤入城中,正在城头恭候令公!”

听到袁飞勇的回答,杨嘉烈又是一声赞叹:

“好!”

傅瑞心里则一阵称赞:

“仅凭一千五百重骑,就敢纵横十万西戎之间趁乱救主——这袁飞勇可真是英雄!”

察觉到傅瑞赞赏的眼神,袁飞勇脸颊又是一热,再次像孩童般嗫嚅起来。

一刻钟后,御守马队到达朔风城下。

城门立即大开。

御守中军旋即排成三列,在左右二军掩护下鱼贯入城。

中军入城后,两翼部队也急速进入。

入城后,杨嘉烈率众将刚下马,耳旁就传来一声大呼:

“杨老龟,你的馊主意可把本侯坑惨了!”

众将一愣,齐齐抬头朝声起处看去。

就见城楼的阶梯上,一个银发老将正飞奔而来。

“邝老憨,军中一别三十多年,你这老匹夫还活着啊!”

杨嘉烈也怒骂道,眼神里却溢满了老友重逢的喜悦。

原来,这老将军便是朔风侯邝志隆。

看见邝志隆,众将齐齐俯身,以军礼问安:

“侯爷安康!”

一边和众将一起行礼,傅瑞一边眯缝起眼,观察这位侯爷。

就见邝志隆年逾六旬,瘦削的身子上披挂着褐黄奔龙甲,整个人就像缩进了铁甲里,好像有点营养不良。

他的一双小眯眼却炯炯有神,在城头火把的映照下,隐隐闪烁出将相之气。

而真正吸引傅瑞的,却是邝志隆的双腿。

那双小短腿上穿的,既不是赤金贵族流行的鎏金皂靴,也不是阵前将帅配发的制式虎头战靴,而是一双草鞋。

没错,就是草鞋!

一双赤金边地农民常穿的、用麻布细绳编织成的草鞋!

看到那双鞋的一瞬间,傅瑞突然觉得,这双鞋竟然和这位威名赫赫的侯爷如此般配——

因为如果单看朔风侯又黑又瘦的脸,外人十有八九会把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赤金族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