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司农”现世
天将明时,杨嘉烈和邝志隆各自领兵打扫战场。
一夜激斗,朔风驻营已成血海。方圆三里的营区内,二千余御守和数百南兵殒命沙场。在他们身旁,躺着四千多镇卒和近万戎兵。
而在驻营周围方圆近二十里的封城里,还躺着上万名被邝志隆击杀的戎兵。
无论生前如何殊死相杀,战死后却头脚相枕、尸身相籍。
派遣军兵收敛尸骸后,邝志隆亲领牙军押解邝镇山暂回侯府,计划于三日之约到期之后,就启程把他和嘉禾一起送往帝京。
邝志隆离开前,将邻近的镇卒驻营腾了出来,让残存的御守驻扎。
安排妥当后,邝志隆准备领兵离开,杨嘉烈却又叫住了他:“老憨,昨日镇山曾邀约十万戎贼攻袭封城,有近二万被你我歼灭——不知戎兵余部是否‘安稳’?”
邝志隆绷着脸回应道:“请令公放心,今晨本侯向你营中驰援时,见叛军后队绵绵不绝,全部是西戎步兵。于是本侯立即派了三千镇卒和一千牙军拒战,眼下已经把戎贼赶出了城。”
杨嘉烈却摇摇头,拱手道:“老憨,老夫的意思是,前日,西戎虽然被御守击退,今晨又被镇卒驱逐出城,但其主力依旧庞大,且徘徊于朔风周边。若仅仅驱逐而不歼灭,等我军来日回京之后,他们恐怕会再来找茬……”
“这……”邝志隆愣了愣,皱眉沉吟起来。
片刻后,他犹豫着说:“令公提醒得对。要不等到后天我们操办完相关事宜,再合兵出城巡游一轮,彻底击败西戎主力,以清扫回京道路?”
听到又要耽搁时间,杨嘉烈心里又是一紧。
他也犹豫起来。
沉吟片刻,杨嘉烈有些郁闷地发现,邝志隆的建议的确比较保险,于是就想点头同意。
这时,二人身旁传来一声长啸:“报——”
邝志隆和杨嘉烈同时转过头,就见封城西门方向,一名朔风轻甲斥候正策马飞奔而来。
奔到二人面前,斥候飞身下马,朝邝志隆一拱手道:“报侯爷!大半个时辰前,西戎大军后撤至城外十五里处,突遇御守阵前指挥袁飞勇率领的三千御守和两万镇卒。戎兵被斩首数万,余部由大酋长率领,朝西疆境外溃退!”
邝志隆一愣,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杨嘉烈。
后者兴奋得一拍巴掌:“好!‘飞猿郎君’果然不负厚望。”
一直静立在二人身旁的傅瑞,也感到欣喜异常:“‘飞猿郎君’果然是老令公的大杀招。此次回城,想必袁指挥已经找到‘司农’了!”
见到杨嘉烈和傅瑞的反应,邝志隆的眼神有些复杂。
沉吟片刻,他拱了拱手,试探着问道:“老令公用兵如有神助,竟能想到以‘飞猿郎君’作为奇兵,从城外迂回包抄西戎主力,真良计也!本侯有一事尚不明白,还请令公赐教……”
杨嘉烈摆了摆手表示谦虚,得意之情却溢于言表:“老憨啊,咱老哥俩就别客气了。”
邝志隆“呵呵”假笑两声,又问道:“前日御守入城后,你说此次来援朔风,仅仅带了六千兵马。既然如此,袁指挥击破西戎的兵力又从何而来?”
对邝志隆的突然发问,杨嘉烈显然准备不足。
他颇有些尴尬地笑笑,掏出烟斗慢慢点燃。
吸了一口烟之后,他的眼珠子开始滴溜溜转动起来。
“这老头,这下看他怎么编瞎话。”傅瑞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盯着杨嘉烈。
少顷,杨嘉烈好像想好了理由,这才回答道:“之前老夫领军入城时,见城外西戎大军密密麻麻、营帐连绵三十余里,深怕我军兵力不足。于是入城以后,我就派阿勇去西宁镇借了二万镇卒……”
说这话时,杨嘉烈面不改色,就像在和老友谈天。
对此,邝志隆并没表示异议。
他默默拱了拱手,轻声道:“既如此,本侯也就放心了。我这就去准备呈贡嘉禾之事,二日后就与令公回京。”
“谢侯爷。”杨嘉烈俯身还礼。
邝志隆押解着邝镇山离去后,杨嘉烈随即收拢余部,进驻邝军腾出的驻营。
其间,傅瑞也召集了剩余的南兵。
经过清点,八百南兵幸存五百三十九人,包括乌环陀在内的一半有伤。
见到傅瑞,乌环陀第一句话就是:“傅小校,我们随你征战全国,像今天这样不计成本的生意,可还是头一回!”
傅瑞心里有些感伤,只是低头不语。
半个时辰后,大队身穿黑甲的西宁镇卒列队开入驻营,傅瑞心中一喜:“想必是袁指挥回来了。”
果然,有军中小校来报:“袁飞勇指挥已经回营,老令公请傅郎官到大帐一叙。”
闻令,傅瑞急忙赶往杨嘉烈中军帐。
来到新的中军大帐,就见帐中只有杨嘉烈和袁飞勇二人。
而在二人中间,赫然摆放着一个被红绸覆盖的方形物件。
见到那个物件,傅瑞不禁“咦”了一声。
见傅瑞进来,袁飞勇很有风度地拱拱手:“傅郎官来了。”
傅瑞急忙还了一礼,又顺口巴结了一句:“袁指挥百里奔袭,击破西戎十万大军,真可谓北定侯再世!”
听到如此巴结,袁飞勇面颊“刷”地一红,低声道:“傅郎官可不要这么说,我只是依老令公之计,日夜兼程赶到西宁镇,向韩峰节度使借了二万镇卒来援。而我所要对付的西戎,不过是被邝侯击退的败兵,且只有八万而已……”
盯着袁飞勇诚惶诚恐的模样,傅瑞心里又开始嘀咕:“袁指挥打仗势若雷霆,个性却怎么像个书生?不,是像个娘们!”
这时,一旁的杨嘉烈忽然说道:“不要瞎扯了,都过来。”
二人急忙靠了过去。
杨嘉烈眯眼瞄了瞄二人,抬手揭开了那方形物件上覆盖的红绸。
一座青绿色大鼎赫然入眼。
只见这大鼎高三尺,长四尺,宽三尺,四足雕虎鲛、双耳镶红玉,正面雕刻“神农躬耕图”,其后雕刻“嘉禾祥瑞赤金大兴图”,其雕工之精湛、其用料之考究,堪称精美绝伦。
上午的阳光透过营帐,好像给大鼎披挂了一层亮金凯甲,恍惚间更让人觉得此鼎绝非人间俗物。
愣愣地盯着大鼎看了好一会,三人看得有些痴了。
杨嘉烈一边观瞧宝鼎,一边还自言自语道:“原来九鼎真的存在啊……陛下果然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片刻后,他才明知故问道:“袁指挥,这就是传说中九鼎里的‘司农神鼎’?”
袁飞勇耸了耸肩,苦笑道:“昨夜,我依老令公之命,领了五百亲兵潜入希望谷,在孔东岳老先生坟茔周围到处挖掘。却不想,在孔老坟下二十尺,还真给我们挖到了。”
听到这话,傅瑞心里不禁一紧,急声道:“你们把孔老先生的坟给刨了?希望谷里每天都有农人耕种,更何况明日邝侯就要去祭拜孔老!若是邝侯发现你们如此行事,岂不是……”
傅瑞话还没说完,杨嘉烈就插话道:“傅郎官,和复我神国大业相比,刨一座坟又算什么?再说了,前日老夫已嘱咐阿勇,让他趁夜寻找‘司农神鼎’掩人耳目。若一定要动手刨坟挖墓,在找到宝鼎后也要迅速恢复原状,以免节外生枝……”
听了杨嘉烈的回答,傅瑞才略略宽了心,又盯着宝鼎观瞧起来。
半刻钟后,他再次打破了沉默:“二位上官,这神鼎虽然造型精美,但并不见《遗训》所记载的《神域详图》,难不成神国地图藏在神鼎里面?或者是要等九鼎集齐之后,神国地图才会显现?”
“傅郎官好生多话。”杨嘉烈面色一沉,冷声道,“九鼎所藏的神国地图,有上古史籍以为作证;而寻找九鼎,又是陛下御命的大事。既然如此,只管把九鼎交给皇庭便是,何必这样钻牛角尖?”
见杨嘉烈发了话,傅瑞脖子一缩,不言语了。
杨嘉烈的目光重新移动到“司农”上,低声对二人说:“神鼎既得,此行任务就已达成。三日之期一到,就立即回帝京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