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中枢点将
海瑞听完之后,脸上平静如水,心里已经汹涌澎湃,激动万分!
皇帝这一句还得需要自己的援手,说明自己还有价值!
为了这一刻,自己已经等了整整三年,这三年的日日夜夜,自己每时每刻都在等待朝廷复起。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海瑞并不想去干一些清水衙门的活,他想真的为大明朝干实事,就如同当年巡抚应天,清丈土地那样,去做一些别人不敢去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海瑞不怕,他愿意以身试法,将“奄奄一息”的大明朝划开一个口子。
“要臣怎么做,请陛下明示!”海瑞躬身说道。
朱翊钧看着脸上布满皱纹的海瑞,虽然饱经风霜,但斗志依旧昂扬,人如其字,“刚峰”一刚到底。
“朕要你巡抚淮安,主持赈灾,调查金学曾一案,海卿愿否?”
海瑞没有任何犹豫,他坚定的回答道:“臣四岁时便没有了父亲,是家母守节将我带大,出而为官,家母曾淳淳教诲,尔虽无父,即食君禄,君即尔父。君父有命,臣自当赴汤蹈火,以身许国,万死不辞!”
听着海瑞在旁表态,献忠心,一旁的潘季驯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连忙说道:“臣愿协同海御史一起南下,治河一日不成,臣就一日不回!”
朱翊钧点头说道:“朕自然信得过你,今日就先说正题,你且跟朕说说治河怎么治,若是你真能治好,不仅功在千秋,你也能名垂千史!”
潘季驯是第一次面见朱翊钧,虽然他尚是冲龄,但是朝中乃至乡野关于他的议论可是赞不绝口。
因此他从前脚迈进殿内就一直都是紧绷着神经,此刻听见朱翊钧这样说,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从袖口掏出一副地图,那是他在进京路上赶制出来的。
海瑞瞅了一眼,问道:“早就听闻潘御史擅于画图,这可是治河图?”
后者点了点头,双手呈给朱翊钧,说道:“请陛下阅览!”
朱翊钧接了过来,摊在桌上,目光扫视了一眼,不得不说,潘季驯能力出众,他赶制的这副地图非常精细,连一些细枝末流都有清楚的标记以及注释。
“陛下,自开国以来,我朝在治河方略上都是重北轻南,采取“北岸筑堤,南岸分流”的措施,以至于现在黄河下游徐州上流河道分汊竟达十三支之多,所以现在河道才淤积严重,连年为患。
臣认为诸河之中唯黄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治河宜合不易分。
分则水势缓而沙停淤槽,合则水力强而沙随水去。”
潘季驯说完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朱翊钧,见其听的极为认真,时不时眼神都在治河图上游走。
这时海瑞插话进来:“潘大人此法倒是与前人有所不同,前人都是疏通河道,修筑堤坝,以建立水门为主,采用分流为辅,你这招却是主张综合治理,倒是让我耳目一新。”
朱翊钧闻言抬头道:“朕素有治漕之心,然每年一到汛期,黄河决口,淮水泛滥,朕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头痛欲裂,力不从心啊!”
潘季驯笑了笑:“不是臣自夸海口,属实是前代治河官吏无能,不通水性,只知理论,却没有实践经验,他们都是采用大禹治水的千年陈法,清沙排瘀。
殊不知,冬去春来,夏隐秋至,周而复始,变化无常。
事物变化乃是不可改变的自然规律,治河亦是如此,只有适应黄河变化,方能除根尽底!
陛下想治漕,可通漕于河,则治河即以治漕;合河于淮,则治淮即以治河;会河、淮而同入于海,则治河、淮即以治海”,一起综合治理!”
朱翊钧听完内心雀跃不已,眼中神采飞扬,忍不住拍掌叫好,连说话的语气也一扫忧愁,瞬间欢快了起来。
“听了卿之所言,朕心慰不已,你可给朕进一步说说你的治河方案!”
“是!”
此时潘季驯也越说越来劲,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既然皇帝想听,他肯定乐意给细讲。
臣主张:“以河治河,以水攻沙”,大体可分为两步走:一是“筑堤束水”,主要采用缕堤,塞支强干,固定河槽,来加大水流的冲刷力。
还要修筑遥堤来约拦水势,取其易守,并可利用黄淮之水冲刷主槽。
其中遥堤、缕堤之间,要多加修筑格堤,因为黄河多沙,洪水漫滩,万一缕堤冲决,横流遇格即止,水退沙留,可以淤滩,滩高于河,水虽高,也不出岸,可以充分起到淤滩刷槽的作用。
二是:加强洪泽湖东岸的高家堰,要充分利用洪泽湖,蓄淮河之水以清刷黄淮二水相汇,河堤不旁决则河槽固定。
黄淮之水冲刷力一强,可以有利于排沙入海。
这样“海不浚而辟,河不挑而深”,便是借水攻沙,以水治水之目的。”
朱翊钧和海瑞听完之后都拊掌而笑:“卿治河之术高明至极,又何需去学禹王治水,缘木求鱼呢?
如何治水,就依照你说的办,当然你有什么难处,你也说说吧,也是防患于未然吗!”
潘季驯苦笑一声,感伤道:“既然陛下明言,臣也就直说了,我朝历代河务、督工、税关都是极其难办,这些任职的官员到了地方都是呆不够半年,便被上面一纸文书调走,有多少官员都是在这里翻船,弄得家破人亡!
久而久之,让后继者是闻者心凉,见者胆寒呀!
臣也是有家室的人,如若这一次朝廷还是同以往那样,上蒙下蔽,臣还是寸步难行啊!”
潘季驯这番话,海瑞听了也是深有感触,当年他奉旨巡抚应天,清查土地,又何尝不是如此?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就是朝廷钦差也没有用,只要触犯了地方的利益,就有不少人与你为敌!
朱翊钧咬牙深思了一会儿,也笃定心志说道:“既然卿向朕掏了心窝子,朕也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说说。
如今的大明朝已经积重难返,贪吏横行,民不聊生,朕着实不想看到祖宗的基业毁到朕的手中。
天下事无不可为,听朕一番治河之论,朕是醍醐灌顶,今日与卿畅怀交谈,朕也是述明心志,治河一日不成,朕一日也绝不甘休!
只是苦了两位爱卿,即将花甲之年,还要替朕出来承担重任,为朕分忧,这事儿是朕对不住二位!”
眼见朱翊钧小小年纪,却始终将百姓、国家放在第一位,他们两位老臣又怎能不动情?
顿时老泪纵横,赶紧下跪叩拜:“陛下…”
朱翊钧不置可否。
起身走到御案旁,背负双手,踌躇满志地说道:“这次你两人一人是巡抚一人是河道督工,诸事儿可不受钳制,有直接向朕呈奏之权!
朕会派人去接任南直隶诸部,他们会配合你们在地方上的工作,另外朕已经知会过戚继光,他会派人调本部兵马五百跟随你们一并南下!
另外这两天京卫武学就会出来结果,让这些新生的牛犊也随你们去吧,好做个贴身保护!”
海瑞与潘季驯瞬间叹服!
看来,这一次皇帝是要动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