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鬼
摩天轮转动着，时而挑逗波光粼粼的水面，时而追逐蔚蓝的天空，它不停地前进，最后又绕回原点，好似一轮无休止转动的水车，不知放飞了多少人的梦想。通往摩天轮的鹅卵石路铺满泥沙，无形的沟壑阻隔两岸，这道天堑使希望变得无比遥远……
吴诚信走在这条鹅卵石路上，摩天轮距他也就莫约几百步远，苍翠的老树和灰黄的泥土封锁住生命的清香，正值秋季，西风萧瑟，百花园失去了它春日繁华。吴诚信不管其他，只是朝着目标走去，不知何时，鹅卵石按摩脚掌的触感变得泥泞，旁边的植物也变得更加枯黄。
“周围怎么这么阴森？”吴诚信开始感觉有点不对劲，虽然他一直在往摩天轮方向走，但总感觉离摩天轮与他的距离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远了？
正当吴诚信走路走到不耐烦时，异象突升。一阵有序的脚步声突兀的在背后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不知从何处升起的青黑色雾气。
“啊！”后边传出一声尖叫，吴诚信被吓了一跳，随后认出来了，是小赵的。
那是经常跟刘向阳聊天的朋友，自刘向阳被吴诚信记恨后，刘向阳结交的知己。他们对吴诚信的看法和态度都出奇的一致，后因有许多相似之处和共同爱好，遂成为知己。但是这时却出现在吴诚信背后，还发出如此凄厉的尖叫，真是令人费解。
紧随着尖叫和咳嗽声出现的是一个颈部红肿，看似瘦弱不堪的人。它渐渐靠近吴诚信，速度逐渐加快，脚步的频率也逐渐变高。
吴诚信就算再迟钝也应该注意到这种如此明显的反常。
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他竟感受到了死亡的危胁，不经思考，本能驱使他往脚步声的反方向跑。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
可在这时，一扇门竟兀自伫立在了吴诚信前方不远处。那是一扇现代的烤漆纯白实木复合门，没有任何建筑物支撑，它在这片园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没等吴诚信思考该怎么应对这幅局面时，周围的场景又不知在何时变了。
周围树木丛生的鹅卵石路早已被替换成了方正的纯白色房间，脚步声和雾气仍在后面追逐，吴诚信只能更加卖力地跑。
而更糟糕的是，他跑了一会后，嗓子开始反常的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
这在逃命的过程中无疑是十分致命的，他不知道这样的噩梦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另一边，林晟和刘向阳正走向摩天轮。鹅卵石路徐徐向他们展开，翠树黄土相互交织，淡薄的生机飘荡在这恬静的氛围里，缓慢延绵地游走在鼻腔间。
“话说小赵呢？”林晟问道。
“不知道，我们集会后吃完饭，然后他说要去找厕所，那时我没陪他，然后他就不见了，之后就是我去小卖铺……”刘向阳说。
“其实你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有没有看见‘拉手姐’们，还有‘虚哥’，我在园区里逛了有三个小时左右都没见到他们，按理来说，这个园区再怎么大也得看到他们了吧，他们又大大咧咧的喜欢闲逛——还有，这个园区也不大啊！”林晟疑惑的说。
“是，我问我手机去哪时也没见到他们。”刘向阳回答道。
隐隐之中，林晟和刘向阳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但他们仍然走在鹅卵石路上。直到周围逐渐变得阴森，树木逐渐变得枯败，鹅卵石逐渐变得稀少。
“你不觉得这路程有点长吗？”刘向阳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周围的一切都变了，除了远方若隐若现的摩天轮，看起来与他们的距离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几点了？”刘向阳说。
“嗯……过……半小时了？”林晟疑惑的说。“而且……手机也没信号了？”
这时林晟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刘向阳说：“有没有可能是鬼打墙？”
“你恐怖片看多了吧，还鬼打墙呢，应该是迷路了吧。”刘向阳心想：“哪个正常人先想到的是鬼打墙这么玄乎的东西啊。”
“这么小的地方都能迷路？还不如我说的鬼打墙呢。”林晟说是这样说，但心底是不期望发生这样的事。要真是恐怖片里的‘鬼打墙’的话，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了。
“等会。”林晟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因为地上变得全是湿黄的土壤，所以他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一块鹅卵石，随后他用这块石头在泥土上画了一个叉，又把鹅卵石立到交界处上，就算做了一个标记了。
“我们现在往前走。”
“莫名其妙。”刘向阳对此不屑一顾，但还是照做了。
按林晟的想法，如果真是鬼打墙或者迷路的话，那么走着走着前面应该会出现之前他们做的标记。
走了三分钟，林晟仍没有在前方看见标记。
“或许真是我想多了？”林晟此时只怕刘向阳会嗤笑他那愚蠢的行为。
他看了眼刘向阳，但刘向阳并未作出这般举动。相反，刘向阳只是怔在原地，用疑惑的眼神扭头看向背后。林晟顺着刘向阳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更令他费解的一幕。
那个标记原地不动，甚至与两人的距离也没有丝毫变化。
林晟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如此平平无奇的情况。虽然这件事很普通，但也让这件事变得更扑朔迷离。
“什么鬼？”刘向阳望着标记说。他开始有些动摇，但作为坚定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他觉得这些事还有待考究。
而林晟则是在冷静地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原因。
他想，如果是迷路的话，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这个标记应该是会出现在他们的前方的，但现在这个标记既没有丢失也没有突然出现在前面，那么差不多可以排除这个可能了。
虽然是他先提出的“鬼打墙”这个猜想的，但他自己确实是不相信这种东西的。目前来看，摩天轮、标记都出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情况，就像是……这些发生异常的东西都不会发生变化——准确的来说，是“不会动”了。
这种“不会动”并不是什么绝对静止，坚不可摧，而是对距离的判断产生不可预测的误差。例如无法抵达的摩天轮，静止不动的标记都是这样，甚至包括林晟他们自己。
“或许，是我们的大脑判断出现了失误？”林晟想。
紧接着他对刘向阳说：“这次我们试着‘倒着走’。”为了形成对照，这次林晟正常往前走，而刘向阳看着标记倒着走。
实验开始没一会儿，林晟便被刘向阳叫停——因为结论出来了——这远远超出林晟的预期。不只是完成的速度，还包括实验结论。
“标记没动，你也没动，我也没动，一切都没动？”刘向阳开始有些感到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没动？”
“对，一切都没动。”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再往前走，周围的东西也会像傍晚天上的月亮一样，一直跟随着我们吗？”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比喻……不对，不止如此，我们似乎也是‘月亮’的一部分。”
“我们不会……真遇到鬼打墙了吧……”
“这是鬼打墙吗？这比鬼打墙还难以理解！”
正当他们以为自己会像电影里的人一样，将要被永远困在这里的时候，异象出现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升腾，一阵拖鞋拖地声复沓般传响，声音清脆，节奏有序，忽然一声咳嗽，将两人拉回现实。
“咳！咳咳！”
这咳嗽声没有夹带任何起伏，甚至让人感觉它并不具备人的感情，这拖鞋声也处处透露着诡异——虽然听着声源较远，而且两人四顾不见声音的主人，但还是格外清晰。
不过此时的林晟二人并没有上前。实际上，他们也感到惊喜，但潜意识似乎告诉他有哪里不对，本能唤起记忆深处的恐惧，于是他们的双脚被大脑禁锢在了原地。
“怎么了，林晟？”刘向阳问道，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到哪里不对。“是班上的人来找我们了吗？”
林晟尽力安抚自己混乱的思绪，开始回忆发生的事情，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有些问题。
先是自己被困在这个满是潮湿的黄泥和干枯的植物的地方，后是通过对照发现这里有类似“鬼打墙”的情况，然后是这出现的拖鞋声和咳嗽声。
“等会，拖鞋……”
他在脑海里重复的想象拖鞋走在湿泥土上的场景。应该是缓慢的，小心的，而且会夹带着沉重的积水声。
对！有人穿着拖鞋在湿泥巴上走路，怎么也不能发出“清脆的声音”吧！这似乎有点反常识了？
而且，学校讲究仪容仪表，谁又会穿着拖鞋呢？
再者，他和刘向阳在这走了起码有四十多分钟都没走出去，又是谁会找到他们并跟上呢？
重重疑难似乎找到了裂缝，如潮水般冲刷林晟的大脑，开始撬动他的选择。
“还不走吗？”刘向阳拉着林晟就要朝声音源头方向走去。
“等会，别去，好像有问题！”
“为什么不走？他们都来找我们了。”
林晟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向阳，要不是怕被当成神经病，林晟或许不会那么晚开口了。
还是那个咳嗽声打破僵局，不过这次，咳嗽声的主人终于登场了。
“咳！咳咳！”
那是一个身高七尺，体态瘦长，略显佝偻的男人。它身着病号服，脚上穿着一双人字拖，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可怪就怪在它的脖子——它的脖子尽显臃肿，似乎像是甲状腺肿大了一样，在胸和脖子之间留下一块巨大的肉块。
虽然距离林晟两人有些远，但还是可以看见肉块在跳动。
不，不是跳动。而是它的脖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无法直接吞咽，于是在咽喉部位不断打转，看得人毛骨悚然。那个卡住它脖子的东西的大小和形状也有点熟悉。
“是什么呢？”林晟这样想到。
上天仿佛回应着林晟的问题，下一秒，一张狰狞的人脸从那个男人的脖子处显现了出来，连带着那个男人颈处的大动脉一同蠕动。
是了！它吞了一颗人头！
不仅如此，那个男人还逐渐的靠近林晟二人，脚步越来越快。
看到如此惊悚的一幕，刘向阳也没有待在原地的理由了，他开始逃跑，这几乎拼尽了吃奶的力气。
蓦地，周围已不再是园区，反而被换成了洁白无瑕的墙，形成了四四方方的房间，这个房间并不大，莫约二十几平，而在房间的正四方都开了一扇现代式的复合木门。
林晟和刘向阳并没有意识到为何周围的场景会刹那间被替换，只知道无论环境发生了何种变化，他们都得继续逃命。
他们逃向前方，那扇木门挡住了他们的路，于是他们焦急的开门，门并没有锁，门把手一转，它就开了，映入眼帘的则是又一个房间和又一扇门，“402”这个数字非常显眼的挂在门上。
接着，两人又开了一扇门，结果还是如此，就连门牌号“402”也是一点都没有变。整个空间都在重复，无论是门，房间，还是门牌号都是如此。
这下是真的“鬼打墙”了。
林晟和刘向阳在生存的本能下爆发出的潜能也将被时间消磨殆尽，他们的肺部顶着难以想象的重压前行，腿部的乳酸使肌肉逐渐变得酸痛无力。
这时仅仅只需一个不合时宜的咳嗽就会让局势彻底崩盘。
“咳！咳咳！咳！”
明明是在高强度的无氧运动，但是身体还是在这个时机咳了一次，这让本就疲惫的两人彻底破功。这下子，两人开始岔气，耳朵都有了耳鸣的感觉，没有力气继续奔跑，腰部传来剧痛，但他们还是拖着痛苦的身躯匍匐前行。
虽然已经甩开了不知道多少个房间，就连那个男人的影子都见不到了，但是脚步声依旧在两人的耳畔循环播放，夹带着嗡嗡耳鸣声，堪比地狱之音。
林晟与刘向阳默契的兵分两路，林晟走左侧，而刘向阳走右侧。
“呃……这大抵……可以……拖住……那个东西……一会了……”林晟在脑子里断断续续的想。不知是不是岔气的缘故，就连他的思绪都会被打断。
“啊！”痛苦的尖叫回荡在无限房间内，产生的回音盘踞其中，激起林晟一身鸡皮疙瘩。
但林晟转念一想，如果那个男人现在在刘向阳那边，那么他一时间也就不会赶到自己这边，只要自己尽量往周围多跑几个房间，他就一定找不到自己。想到这，林晟更加卖力的穿过房间。
现实似乎给他来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在林晟开他面前的门时，一个高大又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咳！咳咳！”这几声咳嗽直接吓得林晟一动不动。但下一刻，林晟也被传染了。
“咳！咳咳！咳！”林晟更加剧烈的咳嗽起来，这咳嗽甚至开始超乎寻常的身体状况所能达到的程度。林晟咳嗽的程度愈发严重，以至于全身无力，最终瘫倒在地，只剩下胸膛不停的起伏，妄图将咳嗽声继续传递出去。
林晟奄奄一息，意识似乎逐渐脱离躯体，走马灯出现在他脑海，像幻灯片一样闪烁。甚至他朦胧的眼前都开始从漆黑到明亮。
这时，林晟只看到，一张撕裂到嘴角的巨口正对着他面前，那糜烂的嘴唇挂在它松弛的两颚，令人反胃，十分吓人。
下一秒，林晟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