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股份有限公司:1870-1930中美烟草贸易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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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叶关系网的起源

亮叶关系网中的白人男性很爱说他们“懂烟草”。这话意味深长。他们想说的是,他们在北卡罗来纳州或弗吉尼亚州种植亮叶烟草的地区长大,熟悉亮叶烟草的种植和烘烤的要求。他们想说的是,他们懂得如何为烟草分级,如何拍卖出售,以及如何将其制成烟斗烟、咀嚼烟或香烟。他们还想说的是,他们与了解香烟的其他人有着共同的文化背景,尽管观点或看法并非完全一致。他们明白,有很多非洲裔美国人也很懂烟草,因为他们擅长销售农产品,但那些白人男性也明白,在日益扩大的亮叶烟草业中,白领工作是留给白人的,这种排他性也成了亮叶烟草文化的一部分。

亮叶关系网是一个由了解烟草的白人组成的企业关系网,黑人被排除在外,其中的渊源与种族斗争有关。这个关系网雇用员工,但也寻求扩张:不管在美国拓展业务时,还是在全球进行扩张时,英美烟草公司都为人力、知识、种子、烟草、香烟等提供了传播渠道。不论在公司化之前还是之后,亮叶关系网都在扩张。亮叶是在南北战争中断南方经济之前,作为一种利润尤其丰厚的新兴农产品登上舞台的。亮叶在战后的复兴说明其种植业和制造业是在重建时期发展起来的。[1]随后,这个行业在美国种族隔离制度开始蔓延的背景下重组和合并。亮叶关系网也渐渐发展为一种能够将种族等级制度,注入资本主义扩张带来的新的社会和经济结构之中的方法。

从内战后的非洲裔美国人的视角来看,亮叶为他们跻身上层社会提供了巨大的机会。关于亮叶烟草本身,有三件事事关它的发展。首先,在南北战争爆发前夜,在北卡罗来纳州和弗吉尼亚州的边境只有三个县种植了亮叶:弗吉尼亚州的哈利法克斯(Halifax)和皮特西尔韦尼亚(Pittsylvania),以及北卡罗来纳州的卡斯韦尔(Caswell)。其次,它被制成烟斗烟时利润非常可观,因为这种烟产生的烟雾比较柔和,而且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由于它生长的土壤并不适合其他作物生长,导致大规模种植预示着土地价格急剧上涨,未来利润不可限量。最后,亮叶不易种植。若想种植合适的烟叶,仅有种子还不够,还需要沙质的土壤以及精心的培育,之后还需要使用一种特殊的方法进行热烤,这个过程非常讲究技巧,所以有些人把它称为一种艺术。非洲裔美国人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内战后亮叶的迅速传播将使他们受益,因为在奴隶制下,他们承包了所有技术活和粗活。[2]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亮叶烟草。

相反,白人控制了刚刚萌芽的战后工业,确保制造业、种子开发、烟叶分级和销售以及咨询等新的白领岗位只属于白人。这是一个以土地掠夺和劳工制度斗争为开端的漫长而血腥的过程。暴力事件发生的时间具有季节性,每每都发生在亮叶烘烤过程中最需要黑人劳工的时段。还有很多大事件与亮叶产业有关。1870年,三K党在卡斯韦尔县暗杀了共和党参议员、亮叶烟草采购员约翰·斯蒂芬斯(John Stephens),黑人为争取自种烟草的出售权而展开激烈斗争。1883年,弗吉尼亚州丹维尔市的一场暴乱镇压了一个跨种族的政治联盟,该联盟威胁要在亮叶烟草产业中留住黑人劳工,以巩固自己的权力。最后,和美国南方各州一样,当地黑人和底层白人陷入了一种分成制,这意味着很少有人能赚到足够的钱来购买哪怕一小块土地。[3]

早些年的时候,只要有一点资源就足够起家了。想想詹姆斯·杜克、R. J.雷诺(R. J. Reynolds)和其他烟草大亨的白领晋升通道:他们家族的企业是在南北战争之后起步的,当时的小型农场只需很少的资本。他们刚培育出亮叶,便就地制造自己的嚼烟和斗烟,再用马和货车在南方销售产品。一些人抓住这个机会很快建立了更大的生产设施,并从当地的农民和佃农那里购买烟草。到19世纪80年代,数百家中小型制造商像格子一样分布在这条亮叶产业带上,它们全部为白人所有,亮叶的利润也在继续上涨。[4]这个行业被白人垄断并非理所当然,也非事出偶然。

在19世纪80年代,美国南方的报纸等媒体上涌现了大量关于早期黑人的报道,称他们不懂技术,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不值得被信任,也缺乏管理所需的判断力。换句话说,这番论述否认了当地人公认的事实——黑人在亮叶方面技术高超,并且从人种意义上否定他们可以胜任那些白领职位。举例来说,1866年,《皮特西尔韦尼亚论坛报》(Pittsylvania Tribune)发表了一篇文章,叙事的主人公是在亮叶烤制技术方面知名的早期推广者,来自卡斯韦尔县的爱碧莎·斯莱德(Abisha Slade)和他的兄弟们。然而,这个叙事将笔锋对准了他们的一个奴隶——史蒂芬,据说他在弗吉尼亚州丹维尔的烟草拍卖会上接受了采访。已经上了年纪的史蒂芬在采访中声称,是他发明了烤制的方法,但他并不是在用热空气流慢慢烘烤的时候发现的,而是有一天他在工作时睡着了,火熄灭了,他只好将火煽旺,这才发现了烤制的奥秘。他又表达了对民主党的敬意及对奴隶制时代简单岁月的怀念,他说道:“我多希望今天他(爱碧莎)还活着啊,而我仍旧是他的奴隶。”[5]南方的报纸充斥着这样捏造的故事,这些故事掩盖了黑人在烟草方面技术娴熟的事实,与此同时还将黑人塑造成头脑简单的形象,反衬出白人是多么现代、时髦且精通技术。如此一来,这些故事将发源自地方冲突的种族隔离与国际流传的文明与野蛮的帝国主义论调联系在了一起。

注释:

[1]Swanson,A Golden Weed,147-181; Pete R. Daniel,Breaking the Land:The Transformation of Cotton,Tobacco,and Rice Cultures Since 1880(Champaign-Urbana: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85),23-38; Eric Foner,Reconstruction:America’s Unfinished Revolution,1863-1877 (New York:Harper and Row,1988),124-176.

[2]Swanson,A Golden Weed; Tilley,The Bright-Tobacco Industry.伯莱烟(Burley tobacco)对美国上南方(upper south)地区也很重要。它的历史与20世纪20年代美国新兴的亮叶烟草历史相吻合。如想了解伯莱烟叶扩张的相关研究,可参见Nicole D. Breazeale,“Kicking the Tobacco Habit:Small Farmers,Local Markets,and the Consequences of Global Production Standards in Misiones,Argentina” (dissertation,University of Wisconsin Madison,2010).

[3]Swanson,A Golden Weed,148-149,170-178,208-213;也可参见Jane Dailey,Before Jim Crow:The Politics of Race in Post-Emancipation Virginia(Chapel Hill: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2000).

[4]Tilley,The Bright-Tobacco Industry,489-564; Robert F. Durden,The Dukes of Durham,1865-1929 (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1987),3 -25; Nannie M. Tilley,The R. J. Reynolds Tobacco Company (Chapel Hill: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1985),1-35; Thomas,Pioneer Merchant in the Orient,3-10.

[5]Swanson,A Golden Weed,47-48,112.也可参见Barbara Hahn,Making Tobacco Bright:Creating an American Commodity,1617-1937 (B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11),1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