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哭了

时间紧急。

张毅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目前手中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汉化工作还有两三天的进度才完成，他把工作室接下来几天的事情向众人交待了一番。

“王星，工作室这边你盯着，没问题吧？”

“放心，毅哥！我24小时都在网吧待着。”

“好，有事给我发短信。”

作为心腹大将，张毅花钱给他配了一台小灵通手机。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打电话，是因为张毅的老家，没信号，发短信能看到的几率更大......

“等我再去买点东西。”

张毅将曾芸带回来的礼物腾了一下，来到菜市场，买了十来斤的猪肉。

接着他又来到旁边，县城里最大的一间超市，花钱买了一个特大号的编织袋，林林总总采购了一大堆零食、米面粮油、香皂、洗发水、手电筒、以及部分老年人的补品。

有些包装盒太占地方，张毅结账的时候，直接当面就把包装盒都给拆了。

几乎什么都买，曾芸都有些看愣了。

不过她明白张毅有张毅的道理，没有多问，反倒是开开心心地帮他整理着，力求把编织袋内的多余空间压缩给到更小，装下更多。

最后一结账花了快五百块钱，塞了满满一袋。

袋子里面差不多三十来斤。

张毅背在背上，都有些感到沉重和吃力。

“妈！”

张毅正要走出超市的时候，两个少女开开心心地走了进来，向前台结账的阿姨叫了一声。

“是你？张毅？”

“诶，是你们啊......”

张毅看这两女有些面熟，印象中是高中同班的同学，只是名字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其中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见状，诧异道：“大包小包的，买这么多东西去哪儿啊？”

“我现在有点事儿要急着回家，以后再聊，拜拜。”

张毅不得不感概县城太小，又遇到了熟人，赶紧打了个哈哈就擦身而过了。

另一名少女见他着急忙慌的背影，一个大号编织袋驼在背上，感觉有些滑稽地笑了笑：

“张毅这幅样子，简直像个要外出打工的土农民一样。”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鹅黄色长裙少女捂嘴笑了笑，看到张毅身旁跟着的一名漂亮的女生，帮忙提着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疑惑道，

“那个女的是咱们这一届的吗？”

“没见过，看起来跟张毅关系不一般呐......”

张毅带着曾芸来到了车站，也懒得等客车了。

外面一大堆黑车司机，他直接就花了150块，包了辆老捷达，往老家回龙乡的方向赶去。

车上。

张毅笑着对曾芸道：“刚才跟我走一起，会不会感觉很土很丢人啊？”

“袋子土，你不土。”

曾芸摇摇头。

其实她在车站等一些人流密集的地方，见到过很多这种提着大包小包、甚至水桶这些日用品，外出远行的人。

他们很多人，都会感到些许的自卑，主动躲闪路人的目光。

但张毅完全不一样。

那大大方方的样子，以及毫不避讳外人的神采，自信极了。

曾芸反而为此深受感染。

“小兄弟，到了官塘镇那边，你可要指路哦。”

司机开着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抽着烟。

“好，你只管走便是。”

车子走了一段国道的路，很快就转入了县道，路越来越烂，十分颠簸。

曾芸哪里到过这种地方，脑子都有些晕晕的。

张毅将她揽在怀里，道：“委屈你了。”

曾芸摇摇头，示意没有关系，仰望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伸手去轻轻摸了摸，然后在一阵颠簸中睡了过去。

“师傅，再往里开一段路吧，前面还能开两公里。”

“小兄弟，这路太窄了，我怕待会儿出不来了。”

“给你加10块。”

“小兄弟，这不是钱的问题。”

“20块。”

“我车陷进沟里，不是你这一二十的事了。”

“30块，不行我立马下车。”

“唉，走吧，小兄弟，我也就是看你提了这么多东西，怕你提着太辛苦。”

司机一脸为难，一张脸皱成了川字，向前方够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前开。

就这两公里的距离，足足开了十五分钟。

中间还跟几匹牛羊牲口错了错道！

张毅也没办法。

他们这种乡村小道，就是给农用车过的，又窄路又烂。

最关键的是，即便走到了张毅所说的乡村路尽头，他都还得爬半小时的山路！

如今带了这一大堆东西，张毅是真有点受不了。

所以钱都不是问题。

车能载到哪里，哪里才能算完！

“谢了，师傅！”

抵达尽头之后，张毅“砰”的一声关了车门，向司机大哥挥手道谢。

“下回还要用车，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司机说完，看着后视镜，在破烂的乡村路上，一点点往后倒车，嘴里骂骂咧咧道，“我日，要不是我技术好，调头都调不了！”

“师傅，别跑车了，去找个驾校当教练吧，比跑车挣钱。”

“好，听你的。”

司机只当张毅是在调侃他，随口敷衍了一句，便缓缓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此时，张毅望着面前的一条陡峭蜿蜒的石板小径，看向曾芸，苦笑一声：

“愿意跟我爬山吗？嗯......不愿意也不行了，来都来了。”

“没关系的。”

曾芸并不介意，反而对周遭的环境感到新奇。

张毅忽然打趣道：“所以你知道我这种乡下穷小子，去见你一趟有多辛苦了吗？我得走一个小时的山路，运气好点话，路上拦一辆摩的送到镇上，然后转趟小客车到县城，再转大客车才到林城，如果下次我去魔都找你的话，大概还得坐两天的火车。”

“不用......我过来就好。”

曾芸的表情略微有些心疼。

张毅笑了笑，道：“怎么？不想让我见你家长吗？”

“不是......”

听到这话，曾芸赶紧摇摇头，小脸满是紧张：“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你坐火车就不辛苦了？”

张毅笑了笑，他哪里不知道在火车上的难熬滋味？

曾芸再次摇摇头，并不过多诉说其中的艰辛，如今过来之后，她反而觉得之前所受的苦，一切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张毅见她无所谓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乡下这边，路途艰辛，他并不想带这个少女过来受这份苦。

不过，这里是他记忆深处最为宝贵的地方，也有他此生极其重要的一个人，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张毅也并不介意，把自己的视为珍宝的东西分享给曾芸。

哪怕后者到时候并不能理解。

但他就是想这样做。

“走吧，快跟我这个农民回家了。”

张毅说完，不由分说地抢过曾芸手中的杂物袋子，接着他将大号编织袋往肩上送了送，开始快步往上爬。

曾芸本有心帮他分担，但张毅态度强硬，并不给她。

加上此刻山路崎岖，没走多久，她便累得喘起了粗气。

两人一直走了约莫二十分钟。

张毅为了照顾曾芸，率先停下，在山腰处一块巨石的位置，招呼她坐了下来。

“再休息一会儿吧。”

此时夕阳残照，两人都早已大汗淋漓。

曾芸更是一张脸红扑扑的，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她用手背擦了擦，几缕发丝贴在了额前，煞是可爱。

张毅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看得后者有些丧失了和他对视的勇气，慌忙将头挪开，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

那边的太阳将落未落，巍峨耸立的山峰将昏黄的日光遮蔽了大半，极为秀丽壮观。

曾芸趁着这个休息的功夫，赶紧把肩上的背包打开，从中取出了一台柯达相机，咔咔对着这个逆光的风景，抓拍了几张。

沿途至此，竹林、溪流、梯田、以及成片的玉米地，这些遇到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极为新鲜。

为此，她也驻足抓拍过好几次。

一路上，张毅还路过几处房屋，里面的住户都极为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张毅娃，进来坐，歇会儿。”

“喝碗茶！”

“吃了饭再走！”

“你还凶点，媳妇儿都带回来了哇？”

由于是地方的土话，曾芸完全听不懂。

直到听到张毅翻译后的最后一句，把她听得满脸通红。

“快到了吗？”

“嗯，就在那儿，最多十分钟就到了。”

张毅指了指远处一座小山的山腰，关切着道，“累了吗？”

“不累。”

曾芸摇摇头，她问到目的并非是嫌累，相反她很兴奋，只是刚才不得不转移话题而已。

“不行......我得想办法修条路了。”

哪怕曾芸不累。

但张毅也有些不耐烦。

在他印象里，他们这里通公路，最少还得十年。

原因还是他们村里走出了一个处级的官员，修路的工程直接规划到了他们祖屋门口。

这是很现实的事情，说是全村都跟着受益沾光，也没毛病......

不过，张毅这辈子可不想等这么久。

他又带着曾芸走了差不多十分钟，终于来到了他刚才指的位置，最后沿着竹林的一条小路走了进去。

“汪汪汪！”

一阵激烈的犬吠声由远及近，没五秒钟，便化为一道深棕色的身影，朝张毅的方向飞扑而来，随后兴奋地在原地打转。

“大黄！”

张毅面露喜色，一只手将害怕的曾芸牢牢护在身后，一只手摸了摸狗头，叫出了这个同样久违多年的名字。

作为张毅儿时陪伴多年的伙伴。

这是一条正宗的中华田园犬，也就是俗称的农村土狗。

接着。

在大黄的带领下，张毅和曾芸来到了一座由土墙和木头构成的楼房。

门是木板门，如今半掩着，中间还有一个大概四十公分高的门槛。

张毅轻轻推开，里面空无一人，此时透了一股过堂凉风，让二人都感到一阵清凉。

“坐吧，这就是我家了。”

曾芸并没有听他的话坐下休息，而是站起来，四处看了看。

这里地方虽然简陋，甚至透露出寒酸，不过她眼里并未有任何嫌弃之意。

对屋内的一些八仙桌、谷风车、爬犁、锄头、背篓之类的东西，都极为好奇，对着张毅问东问西。

张毅其实也跟个客人差不多。

这所老房子，没几年就要拆掉了，他的记忆也早已所剩无几。

只不过一些老物件的名称他还是记得的。

这次在给曾芸介绍的同时，他正好又重新温习了一遍。

“这是农村的厨房，我们这里叫灶房。”

“喔～书里讲的灶王爷，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没错。”张毅点点头。

曾芸于是又盯着灶台上的那口大铁锅看了看，旁边还有一堆柴火，以及一根小板凳。

她笑嘻嘻地坐了上去。

“待会儿是你做饭吗？”

“应该是。”

“那我能给你烧柴吗？”

“你想的话，当然可以。”

“耶！”

得到张毅的许可，曾芸欢呼了一声。

张毅笑了笑，打开了灶房连接后院的门，这里有一个石头做的水缸，张毅拿起架在旁边的木制水瓢，轻轻荡了荡水面，然后舀起一瓢凉水，猛灌了几口。

“舒服！”

曾芸没看到自来水管，只看到一个竹子做的管子，好奇问道：“这是自来水吗？”

“这可是从沟里接来的正宗山泉水，有点甜的那种。”

张毅顺嘴想起了后世农夫山泉的广告词。

曾芸不明其意，让张毅给她尝试着喝了两口。

“嗯......好像真的有点甜！不过又好像没味道...”

对于曾芸这幅好奇宝宝的模样，张毅看得实在是好笑。

“少喝点，肚子留着吃饭吧。”

张毅接过水瓢，将里面没喝完的水，顺手倒进了一旁的排水沟里。

“是不是毅娃儿回来了？”

张毅正耐心给曾芸解答，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嗓音略显沙哑，又带着柔和磁性的老妪声。

这个声音，仿佛张毅早就心心念念已久，他的脸上霎时间迸发出一抹难以掩盖的欣喜。

然后急匆匆地大步跑了出去，望着门外面一个拄着棍子、背着背篓的老妪。

张毅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阿奶！”

张毅平时说话都是平静且沉稳，曾芸还是第一次见张毅的语气，变得这般激烈。

于是快步追了上去，转头看向后者的侧脸，猛然间心神大震。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幸看到这幅场景。

张毅这个在她心里，远比同龄人成熟坚强百倍的男生，竟然已然在此刻，泪流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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