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何去何从
三名未曾见过，穿着黑甲的军士全副武装在裂谷内穿行着，腰间挎着的俨然是标准制式阴阳剑匣。
很快，这三名军士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接受治疗的少年少女们，还有一旁立在岩石上平静注视他们的林子安。
“少年人？”
这三名军士有些困惑地看来，无法理解他们为何没有任何危机紧迫感地在这里休息，紧接着，一双双隐藏在头盔里的目光看向了林子安，微微动容：
“精气如潮？……这个年纪就如此？！什么妖孽！”
“警惕，小心，这个镇子许多人都入魔了！”
“等等，队长……”
一名军士看到林子安身上的外骨骼，似乎想到了什么：“之前不是有通缉令传来，说咱们的人穿着军甲跑着镇子杀人了，当时咱们还奇怪来着……”
“这些人身上的魔气很淡……看，那个人似乎在治疗那些小孩，他们应该不是敌人。”
警惕观察过后，为首的军士语气缓和道：
“那边那位少年郎，现在这处镇子很危险，到处是游荡的魔人，如果没有去处，可以去北面镇门外，我军在那里设立了暂时收容中心，为难民们提供庇护以及食物，你的伙伴们也会有合适的药物分发。”
“还是不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嗯。”
林子安看着他们的打扮还有武装已经有所猜测，但还是有些意外地道：
“归义军吗？你们还怪好嘞。”
他对归义军的期望已经无限放低了，以为只是举着大义名号，和集团没什么差别的大势力呢，现在遇到的这三人倒是军纪严谨，没想着杀人劫财，还好心给他们指安全区的路。
“是，我们是归义军武安将军所属，为的是解救尔等而来。”
为首的队长摘下头盔，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字脸汉子，他示意自己的小队收起武器表示善意：
“外面流言可能很多，但武安将军是很好的人，也是将军决定发兵拦截妖兽潮，做出这些举措。”
“你们知道路吗？”
说着，这位汉子指了指脑门，示意可以通灵芯片信息交互，他有导航地图。
“谢了，我们知道路，你们还有任务要执行吧。”
林子安笑了笑，婉拒了这好意。
有他在，这些少年少女自保无虞，要先和其他人汇合才行。
“这样啊，那一路注意安全，日后有缘再见。”
这汉子也没再坚持，列队再次朝着裂谷深处进发了。
从始至终，这汉子都没有询问林子安叫什么名字，什么都不贪图，就这样离开了。
就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看到有人落难就帮一把，没事不需要也无所谓，若是有缘，往后只会再见。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林子安淡笑着：
“归义军……有点意思。”
从行为举止看来，确实有那么点意思，初步接触印象是好的。
归义军武安将军所属……这位将军似乎有些非议？他们说起来的时候下意识为这位将军做了辩护。
独孤伽罗来到他身边，同样望着那几个归义军军士离去的方向，低首道：
“大家都醒来了，您的安排是？”
这个女孩总算是没有那么紧张了，语气松懈了下来。
“嗯。”
林子安从岩石上跳下来：
“回去吧……算是我过去的住处，你们的‘昔日同伴’也在那里，不知道你们中有没有互相认识的。”
……
回到住处街道上，林子安发现街道上有些归义军军士在游荡，或者是护送着其他还幸存着的镇民们返回住处，短暂在此歇脚。
林子安看到了一个熟人，在一名归义军的搀扶下走着，身上还有着残留未能消退的鸦羽纹路和残留的魔气。
这是已经被魔气侵蚀，但在最后残存理智的时候停了下来又及时获救，虽然免不了大病一场，但比起那些完全入魔没救的人已是万幸。
“孔伯伯？”
“小安？”
那被归义军士搀扶的中年人抬起头，布满胡茬沧桑的面孔多了几分喜悦：“你没事就好，我听说你进了什么黑帮，还以为……”
孔涛的双眼红彤彤的，一个劲地念叨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活下来比啥都重要……”
林子安心中一黯，一些话语默默吞了下去……孔伯伯与他都没能忘记啊。
“伯母没事吧？”
“他没事，天上那个怪东西出现的时候她离的比较远，怪雾吸的比较少，现在正在家里等我呢，谢谢这位小哥送我回来啊。”
头盔内的归义军士默然不言。
打了个招呼，两人沿路同行一起走着，两家是邻居，也就林子安进入乌鸦帮后来往才少了下来。
孔父只是个普通猎人，对镇子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是突兀发生降临在头顶的灾难。
在这乱象中，能与家人苟活于世，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到了家门口，两人分别。
推开家门，院子里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少年少女们的嘈杂交流声，卫康带着留守的孩子们正给出战的伙伴们拿伤药治疗伤口，几个做决定的主事者坐在一个桌子上吵闹交谈。
“大哥回来喽！”
“大哥回来了，还带着个女孩子！”
“他们后面跟着一堆人唉，江顾问也在！”
几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拥而上，朝着林子安围了过来，嬉笑吵闹。
“常鑫，再这样挂在我身上伤口崩开了……快放开我的手。”
“对了，道辉他们在……谁往我脖子里丢的灰！”
林子安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整个院子里响起，霎时间一片寂静，然后几个稚嫩的声音异口同声道：
“是张俊干的！”
“啥，谁叫我？”
正笨拙地给一个高出他半个头的少年抹膏药的鼻涕娃懵逼地扭过头，然后便看到一双眼眸朝着他怒目而视，顿时哀嚎。
“大哥，别打我屁股，那不是我干的，我一直在这儿呢！”
“我知道不是你。”
林子安恶狠狠瞪了围着自己的几个小孩，挥手轰走：“好了好了，一边继续玩去，我有正事。”
这些小孩并不是那批具有高资质灵根的流浪子，昔日跟着李波他们在镇子外颠沛流离，年龄比林子安都要小个两三岁。
所以林子安只要站出来真的很特立独行……谁家小孩哥能面不改色杀人和一群大人谈笑风生啊，自带一种少年老成的气质，那些大孩子在他面前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一头。
现在流浪子团体中人员大体分为两部分，年龄较大较为懂事的孩子们跟着林子安完成各种任务安排指示，战斗看店搬运货物杂工等等；另一部分则是年龄更为幼小的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进来这里接受庇护教育学习，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工，这一部分也是在城镇荒野上最为容易夭折的年龄段，往往稍有风波就会死去。
从某种角度上讲，看到这些小孩子发挥天性不再压抑，林子安感觉自己做的事情还挺有意义的。
“他们……您的手下都是……这样戏弄您，不该惩罚他们吗？”
身后一直默默跟随的独孤伽罗忍不住凑上来低声问道，身后的队员们也满是吃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院子里的画风，看起来手足无措，小心翼翼避让着路。
他们已经知道了林子安的身份，是乌鸦帮的‘大姐头’，这些孩子与自己一样，可看起来就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说不出的怪异，荒唐，没有规矩。
林子安倒吸一口气，‘夸张’问道：
“惩罚？该让他们自杀谢罪吗？”
独孤伽罗：“……倒也不至于。”
林子安拍了拍她的肩头：“这就是你们的问题啊。”
“你认为我与他们的关系是怎样的？”
不待她回答，林子安自顾自说下去。
“在我看来，他们是我的朋友，家人——起码最开始的同伴是这样，他们信任我，彼此以兄弟姐妹相称，正如你们，但我们不是停留在口头称呼上。
“就当是漂亮话吧：他们会把烦恼说给我听，彼此也会看不顺眼打架，也会为同伴的离开逝去哀伤……我们就是这样的，彼此抱团取暖。
“这片荒野上不幸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添一件。”
独孤伽罗与她的队员们默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一直以来所经历的事情，所处的环境，让他们习惯了对每个人报以警惕，他们就像刺猬，用利刺保护自己，又渴望着温暖。
好在，他们还不够成熟…好在，他们还是孩子…
“您说的真好。”
身后，独孤伽罗的队员，一名胳膊上挂着绷带的壮硕少年突然道：
“我们这样的人，也会被您如此看待吗？”
“我对你们的帮助始于和你们队长的一场交易……但你们如果愿意遵守这里的规矩，当然，欢迎你们。”
林子安张开双臂微笑。
当他将独孤伽罗及队员们带到柏道辉他们面前的时候，柏道辉，柯元柏，卫康几人正坐在桌子上一边交流，一边用灵网通讯。
“好，我知道了，尽快带回来。”
“其他的？那些不重要，不要漏了设备，运输车辆已经在前往的路上了。”
“注意安全。”
通讯结束后，柏道辉扭头这才看见了林子安，随即落在了独孤伽罗等人身上，下意识皱眉警惕。
“大哥你回来了……你们怎么跟在大哥身边？”
一旁，柯元柏，卫康两人有些搞不清状况，但看向林子安身后的目光也带着戒备。
独孤伽罗及队员们心中松了口气。
这才对了……这种态度才对。
“啊，道辉你认识她？”林子安有点意外。
“嗯，同样是流浪子，但我们修为进度可比他们快多了，是真正的精锐小队……不过有次做任务撞见过她……嗯，实力很强。”
“哦，这样啊。元柏你们应该还不认识，我介绍一下，过去你们还在一个地方待过，这是前猛虎帮成员的独孤伽罗……”
柏道辉几人这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了然点点头。
“哦，大哥又带女孩子回来了。”
“怎么说话呢？”林子安瞪了他一眼。
“总之，先让他们暂时留在这里休息，稍后我为他们彻底驱逐魔气，大家情况如何？”
柯元柏当即接茬汇报：
“人员统计下来，折损了20%，事发太突然了……平安工坊也没了，不过周围都差不多。”
“好消息是我们第十时间派人去看了工业园区，那里受到的妖兽冲击较小，兴许是那里人提前撤了个干净的原因，柏道辉在乌鸦帮找了几辆运输车，打算全部搬走。”
“至于库存的武器弹药……”
少女苦笑道：“没了，全部打完了，我们几个月的武器积蓄几乎全没了。”
“无妨。”
林子安沉声道：“人才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只要人活下来，武器没了可以再造，倒不如将这些视作我们的幸运。”
“尽量将那些遗骸找到就近安葬吧，做个记号，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是。”
柯元柏微微躬身。
卫康插嘴道：
“还有一件事……小四大哥回来了，现在就在里屋。”
“我这就去见他。”
林子安指了指身后的江医生：“将这家伙看起来，割断他的外网连接等待处理。我这就去见四哥。”
林子安急匆匆走了，卫康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开口问出。
柯元柏瞥了他一眼：“刚才你想问什么？”
卫康摇摇头：“算了，没有意义。”
“何去何从，对么？”柏道辉敲了敲桌子。
“是。”
桌对面两人点头。
常乐镇算是完了。
两个黑帮没了或许还算好事，整个镇子的民众不止死伤了多少，成街连成片的房屋燃烧，天空中魔雾萦绕，这一次可以说是将常乐镇打成了残废，别提还有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仙道遗迹。
毫无疑问，常乐镇已经不适合继续待了，相比集团，大妖魔物等等，他们这些弱小者待在这里太过危险，那些退却的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毕竟遗迹它就在这里。
他们只能向外。
可是，去哪里？
林子安将他们这些魔劫浊世里的灰烬捞起来，团结在了一起，接下来他的选择至关重要。
“我相信大哥。”
柯元柏站起身来。
“不会更糟糕了，最差无非是跟在大哥身边，再一次提起剑而已，那正是我渴望的。”柏道辉舔了舔嘴唇，目光炽烈。
“说的也是，林大哥他是能成大事的，无论去哪里，他选择了我们，那我们就要做好本职，不给他扯后腿。”
“走吧，给你们安排住处。”
柯元柏对着猛虎帮流浪子们招手，率先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