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好心人
茹茹的哭声渐渐变小，整个人变得踉跄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光影变得单薄了几分，愈发透明。
吴鸥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刘雅与吴鸥四目相对。
“阿姨。”吴鸥率先开口。
“吴鸥。”刘雅急忙整理仪态，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狼狈，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
“那你，看见茹茹了吗？”
吴鸥的目光看向茹茹，见茹茹点头后，开口道，“看见了，她跟我道别了。”
“真的吗？”
“真的，茹茹说，她跟您交代了五件事。”
刘雅神情一滞，她害怕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可如果是幻觉，总不会两个人看见了同样的内容，印证心中的猜想后，压抑在胸口的巨石落下，刘雅稍稍心安。
“谢谢。”刘雅道。
“谢谢您这几个月来，对我的帮助。”吴鸥道。
“叮。”
安静的走廊响起电梯的提示音，眉宇疲惫的郑寒，抱着一床松软的棉被，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很显然，棉被是给刘雅准备的。
“吴鸥！”郑寒瞳孔一缩。
“郑警官，您好。”吴鸥点头道。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郑寒语气诧异，见刘雅在场，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不想让刘雅再过多耗费心神。
“你们认识吗？”刘雅问道。
“认识，在水果店见过，不过当时您不在。”吴鸥不假思索答道。
刘雅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未等三人继续对话，监护室的门忽然打开，穿着白大褂的秃顶王医生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凝重。
刘雅似预感到了什么，身体有些晃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郑寒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扶住了刘雅的胳膊。
“老王，是不是茹茹醒了。”郑寒问道。
王医生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刘雅，开口道：“茹茹的情况恶化了，她的身体机能在迅速衰退，现在已经出现了心衰，脑电波也开始出现异常。”
尽管有所预料，刘雅却还是不由踉跄了一下。
“我出来是想问你们，是放弃治疗，还是继续抢救，我的建议是放弃治疗，因为之前的儿童，没有……”
“继续抢救。”未待王医生说完，郑寒毫不犹疑。
王医生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老郑，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抢救的话，会产生极高额的费用，ECMO的开机费用，是十万……”
郑寒点头，“我马上去交钱。”
郑寒欲要扶刘雅坐下，然后去交钱，刘雅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反倒是握得更紧了。
“刘雅？”郑寒心疼且不忍地看向刘雅。
“谢谢你，寒哥。”刘雅道。
在郑寒的不解目光中，刘雅看向了王医生，“王医生，我们放弃治疗。”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一点积蓄的。”郑寒以为刘雅是被高额的治疗费用吓到，急忙解释道。
“不是钱的问题。”刘雅摇了摇头，再次重申道：“王医生，我们放弃治疗。”
“确定吗？刘女士。”
“确定，我们放弃治疗。”
“好，茹茹一会儿就会送回普通病房。”王医生说道，转身回了重症监护室。
刘雅如释重负。
郑寒扶着刘雅到椅子上坐下。
“我刚才看见茹茹了，她说她要走了，我想让她走得开心一点，不要再受这么多的折磨。”刘雅道。
郑寒沉默，在他看来，刘雅所看见的，自然是幻觉或者梦。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吴鸥也看见了。”
刘雅和郑寒同时朝着吴鸥所在的方位看去，此刻，廊道中，早已没了吴鸥的踪影。
廊道尽头，狭窄的窗户外，夜色正在渐渐褪去。
天快要破晓了。
……
……
川宁儿童医院，外科大楼，天台。
吴鸥坐在巨大的中央空调外机上，虚弱的茹茹靠在他的肩上，两人面朝东方，在等待日出。
“吴鸥哥哥。”茹茹语气虚弱。
“嗯。”
“我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你吗？”
“嗯。”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吴鸥顿了一下，看着远处铅灰色的天空，“我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嫌弃我，除了你和你妈妈。”
“这样啊。”茹茹点点头。
“那你呢，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因为觉得大哥哥亲切，还有……”茹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茹茹咬了咬指头，在组织语言，“我妈不让我告诉别人，我今天偷偷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我妈妈。”
“好。”
“不行，得拉钩。”茹茹抬起右手，比划出小拇指。
吴鸥笑了一下，同样伸出右手，比划出小拇指。
“我妈妈说，十年前，有个好心人帮了我们家。”
“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吴鸥不明白。
“妈妈说，那个好心人和你长得很像。”
吴鸥微微一笑，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小女孩的额头，“古灵精怪。”
只有小孩子才会用这么蹩脚的理由吧。
“骗人是小狗。”茹茹道。
“那人叫什么名字？”
茹茹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鸥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打算继续深究下去。
“吴鸥哥哥，你说，等我去了那边，我能找到爸爸吗？”茹茹问道。
“肯定可以。”吴鸥点头。
“真的吗？”
“真的。”
女孩开心笑了。
“等你找到你爸爸，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帮我跟他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啊？”茹茹反应开始迟钝，并没有听明白，“你认识我爸爸吗？”
“认识。”吴鸥点头，“不过是十年前了。”
“十年前？”茹茹眼皮开始犯困，隔了很久，才继续说道，“你和他熟吗？可以和我…讲讲吗？”
“不是很熟，只是见过一面。”吴鸥摇头。
“好吧。”茹茹语气越发虚弱，反应开始迟钝，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靠在了吴鸥的怀里，“吴鸥…哥哥，我…想睡觉了。”
吴鸥心神一动，急忙催动山河印，并无反应。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尝试，但没有作用。
“睡吧。”吴鸥轻轻搂住茹茹，小声呢喃道，“我会替你报仇的。”
茹茹没有再接话，沉沉睡去。
破晓。
太阳自东方而起。
蓝色的流萤消失在火红的晨光中。
吴鸥的怀里，空无一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