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筹划

刘珩一直认为，穿越者本身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他脑海中关于汉末三国的记忆，远比五感以及记忆力上的异变，更加重要。

凭借前者，他不仅能提前预知一些还未出现的人、还未发生的事，且能从中分析出许多没有记载在史书上的东西。

这是极为恐怖的能力。

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概括性的讲，无非两项。

第一，从重重迷雾中看清通向未来的正确道路，制定明确规划。

第二，选贤举能。

不开玩笑，单看这两点，汉末诸多军阀首领没人能比刘珩做的更好。

当然了，善于识别人才不等于善于使用人才，驭人之术没这么简单，上位者也没那么好做。

这些暂且不谈。

由于来自后世，清楚华夏历史的演变过程，刘珩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挣脱时代的限制，用一种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不可能拥有的更高维度的视角，去观察汉末发生的各种事情，思考其本质。

之所以说基本不可能而非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每个时代总会出现那么几个打破常理的妖孽。

“本朝外戚专权的惯例由来已久，章帝之窦氏、和帝之邓氏、安帝之阎氏、顺帝桓帝之梁氏，均主宰过朝堂，横行一时。”

哨楼上，交谈仍在继续，刘珩侃侃而谈：“如果把本朝外戚把持朝政的时间累加到一起，几近百年，而自光武光复社稷，总共才过去多长时间？”

“但实际上，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毕竟本朝幼年继位的天子实在太多了，终归要有合适之人协助天子治理天下。这么多年，天子年幼时外戚主政的做法，也已经被朝廷上下所接受。”

“然而相比于外戚，宦官权势日增的现象就显得十分诡异了。尤其当今天子任用宦官剪除权臣后。并未收回其权柄，反而大肆封侯，不断增加其权利，用意何在？”

关羽轻轻摩挲下颚短须，猜测道：“或许是为了制衡？”

“确实是为了制衡。”

刘珩点点头：“而且显而易见，被制衡之人正是朝堂上的诸多士人。可是历数历代帝王，哪个明君会选择重用阉人呢？他们为什么不用？”

见关羽有些茫然，刘珩笑了笑：“这个问题长生自己好好想想，我们日后再谈。”

“宦官说白了，就是天子家奴，生死皆在天子一念之间，比起名声卓著的士人，处理起来简单很多。

那么，如今朝堂上，正跟百官清流激烈争斗的，难道仅仅只是宦官么？

不是，真正在跟士人清流角力的，是天子。

天子为什么要借宦官之手发动党锢？是因为有些士族的势力实在太大了，而且相互勾连、操纵舆论，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两次党锢，牵连了多少望族？反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

刘珩深深吸了口气，定目看向关羽：“长生，如果你是党人，你会开开心心的接受天子诏令么？你会甘心和后辈一起，一辈子窝在乡里间么？”

“......”

关羽无言以对。

“这些党人可都是郡县豪右，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被豪右们资助的山贼盗匪，难道只有胡才这一支？”刘珩摇了摇头，“朝堂不稳也就罢了，地方上却也乱象频发。”

他想了想，又问道：“长生，你说为什么新朝初定时天下往往比较太平，人人安居乐业？”

“因为开国的帝王臣子，都相对英明？”

“这是原因之一，但仍然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经过战争的蹂躏，天下已经被打烂了，人口数量锐减。”

刘珩道：“秦朝末年时，天下有多少人口，等高皇帝刘邦建立大汉时还剩多少？王莽时，天下有多少人口，等到光武中兴时，又剩下多少？折半都不止。”

“人口少了，相对应的可以开垦的田地就变多了。有了田地，经过几代人繁衍生息，人口数量就会迅速回升，而与此同时土地兼并却又如火如荼。

人越来越多，黔首农夫们能够使用的土地却越来越少，这种情况下，世道怎么可能太平呢？”

“前朝传十三帝，及至王莽篡位，历二百一十年；而本朝呢，自光武帝立国，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百六十年，该有的弊病早就出现了。

当今天子在时，尚能凭借铲除窦武、御极十五年的威望强行压制，可他一旦驾崩......

更何况，天下黎民已经很艰难了，天子却仍然穷奢极欲、不恤民力，修建毕圭、灵昆两苑，纵容宦官党羽祸乱郡县。一旦遇到大规模的天灾，国家出现动乱几乎是必然的。”

“兄长，其实我没有完全理解，但我信你。”关羽苦笑着摇摇头，“所以兄长才想经营这座山寨，以躲避战乱？”

“避获是原因之一。”刘珩微微颔首，“乱世虽然危险，却也是我等建功立业最好的机会。我想以这座山寨为根基，在大乱来临之前，组建一支掌控在咱们手中的力量。带着一支熟于厮杀的队伍投军，官府难道还会顾及长生身上的命案？到那时，长生自然能风风光光、清清白白的返回家乡，与家人重聚。”

关羽眼神骤然一亮，看向刘珩的目光带着感激，而且他明白了后者的意思。

但关羽思索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顾虑：“组建一支山贼需要不少钱粮、武器，还有人手。”

“初期的钱粮、武器，为兄提供。至于人手，等春耕过后，应该能抽调一些过来帮你。而且山里食不果腹的流民应该很多，长生你自己筛选收纳一些可靠的就是了。”

“兄长，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

“兄长不是已经扩充了家中捕猎队么，再来经营山寨会不会有些多此一举？”

“山里和外面是不一样的。”

刘珩解释道：“外面有律法限制，有官府约束，做什么都不方便，捕猎队最多也就练练刀法、箭术。山里可是没有王法的，武力就是规则，可以用尽各种手段扩张势力。更重要的是，山里可以见血。经历过生死厮杀的人，才能磨砺出强横战力。怎么样，长生尝试做个山寨首领如何？为兄保证，长生与父母重逢时身份定然清清白白，绝不会让关家的门楣蒙羞。”

“兄长不必顾虑，我应下了。逃亡之人做了山贼，本就合情合理。”

关羽答应的很干脆，“以后可能会与人交际，关长生这个名字不好继续使用。姓氏乃根本，不能更改，便请兄长重新帮我取个表字吧。”

古人表字，基本都是亲近长辈所取。

关羽此言，明显是把刘珩当做敬重的长辈。

刘珩也不推辞，正好看到天边东曦既驾、云海升腾的壮丽景观，脱口而出：“悠悠白云，状若白羽，其姿也逸，其态也长，不如就叫云长吧！”

“关羽，关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