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烛既明
大梁南境多山林，潮湿烟瘴，常孕凶物。
为此，梁太祖以本命神通【阙略】，炼“问仙”、“武牧”名山两座，铸成【潼关】，调与南境。
功成之后，其又拓出龙脉国运盘于关下，意欲借此镇压百凶，一并威慑南疆大晋。
朱岩城，坐落山林之中，是粱都前往潼关的必经之地，据传是太祖文皇帝亲自定名。
而镌烟楼，则是城内最为奢靡的酒肆。
日落西山，暖黄的余晖应和镌烟楼青绿的砖瓦，几只长尾鸟儿立在檐角上，叽叽喳喳叫着。
二层的窗棂斜斜支开，露出一块青色帘角，随风猎猎鼓动，仿佛一片小旗。
“弟弟，不必这么拘谨，来，坐到姐姐边上~”
镌烟楼二层的典雅暗室中，一名装着颇为考究的女子，斜靠狐皮檀椅，痴痴望着方羽。
她生得极美。
一身素白衣裳，隐隐勾勒出梨形的身段，鹅蛋脸温润雪白，眼角一星两点的皱纹，更是添了几分岁月的成熟。
女子并着腿，一下一下摇着手中的团扇。
方羽则是呆呆地立在那里，双手捧着一块青玉托盘，身子微微摇晃，两眼无神，面色惨白。
“你放心，姐姐绝不会亏待了你~”
女子按下团扇，抬手解开衣领处的扣子，露出雪白脖颈，双目秋水，含笑缓缓起身。
昏黄的夕阳透过窗棂照耀进来，洒落在光滑的丝绸扇面上，显出如玉一般的温润光泽。
女子走向窗边，抬手拉上藏青镂花布帘，暗室瞬间昏暗下来。
迷离的光线勾勒出她的背影，高挑，丰腴，光影掠动间，在她的面庞上映射出碎雪一样的光斑。
“你要来些酒么？”
女子转过身子，轻轻一问。
轻快如鸟儿般的尾音尚悬在半空，一道沉闷的气浪径直掠过她的胸口。
女子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
这道气浪，乃是是窍修开窍时，所散发出的威压呵！
此世有修士开窍修行，每突破一个境界，便能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开辟一间【窍】穴。
窍是修士的力量来源，能够容纳【窍灵】。
每一只窍灵都有着特殊的功效。
品阶越高，窍灵的功效便越是玄妙。
窍修运使窍灵，便能间接地运使这份力量，发挥出比肩天地造化的力量！
若是成就了六窍修为，并成功合炼出一只六阶窍灵，置于第六窍中。
那么冥冥之中，天地间的玄妙之力，还会根据窍灵和窍修的综合特性，转化构建。
于窍修的生命本源之中，凝炼出独一无二的【本命神通】！
女子面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惨白。
在这方世界里，修尊凡卑。
哪怕是无意之间的言语冒犯，大梁朝廷也会降下严苛的处罚，更不必说她那种大不敬的心思了。
女子慌忙上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恭祝大人开窍，小女子无以为贺，仅有灵石一串略表心意，还望大人勿要嫌弃。”
说着，从脖颈上取下一串项链，恭恭敬敬地呈在方羽面前。
这一串项链上共有【灵石】三枚，指甲盖般大小，晶莹剔透，闪着温润的蓝色光晕。
对于窍修而言，窍灵极为重要，而灵石也是不可或缺的。
窍灵的合炼，灵力的补充，珍宝的交易......
诸此种种，都需要灵石参与其中。
以物价相较，一块灵石便相当于蓝星上的千张红钞，几乎能保证一个平民家庭一年的开销。
方羽缓缓走向窗台，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
黄昏时分的阳光是极为温和的，照耀在脸上，莫名的有些慵懒。
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在夕阳的渲染下早已酡红一片，山风徐徐吹来，发丝飘动，清爽凉快。
朱岩古城里，炊烟袅袅升起，连成一片，独属于晚间的柴火气息弥漫开来，逐渐包裹起这座古城。
“看来，我并没有死在那场大战中，反而是重生回了，如今的时代么？”
方羽目光沧桑，满脸冷漠，姿态从容，无喜无悲。
仿佛一潭幽邃的深渊，一眼望不到底。
前世，他从蓝星穿越而来，蹉跎百年，偶然炼成仙人的遗宝-六阶窍灵【衔龙烛】。
之后更是凭此，成就了六窍修为！
可惜，消息泄露，惹来了一众大能的围杀，绝境之时，无奈自爆。
方羽缓缓抬手，摸向自己的下腹。
那里是第六圣窍所处之地。
虽然圣窍重新闭合，可凭借本命神通，方羽仍能感受到，那几乎油尽灯灭的衔龙烛。
这是当然的，神通与宿主本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如今方羽重生，作为凝练出神通的钥匙，衔龙烛自然也会再度凝聚，只不过是极度虚弱罢了。
确认了这一点，方羽不禁畅快地高歌起来，先前在围杀战中的憋屈、愤懑一扫而空：
青山流水，秋雨春风。
是非成败，堪堪一梦！
残阳如血，透过窗棂照入暗室。
少年一身布衣，负手高歌。
歌声极为畅快，却令女子骇得肝胆俱裂。
她并不知晓方羽的重生，也不知这个少年，为何会如此地亢奋。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自己现在必须做些什么！
“大人若是觉得不满意，小女子家中还有万枚金币，皆可供奉大人！”
富婆纳头拜倒，匍匐在方羽脚下，轻微地颤抖着。
她全然不敢反抗，只能赌。
赌自己的家产，能够令这位年轻的窍修满意。
从理论上来说，百枚金币可换一块灵石。
可实际上，灵石作为极其重要的物资，是受各大势力的管控的。
比如方羽，若是选择归附大梁，一个月便可以领取月俸灵石五十块。
但若是选择作为散修，那么一个月也最多只能兑换十块灵石。
换句话说，就算吞下了这万枚金币，对于方羽而言也用处不大。
暗室里一片死寂，隐约地能听见别处厢房的嘈杂。
檀香兀自烧着，不时有几缕香灰跌落，化作一片烟，从容飘散。
方羽缓缓抬手，轻轻搭在那女子的头颅上，语调轻柔：“说心里话，我不想杀你。”
听得此话，女子顿时松弛了下来。
可下一刻，方羽手上猛地发力，她的脑袋便像是西瓜一般，啪地炸裂开来。
即便焚着上好的檀香，也压不住那刺鼻的铁腥味。
“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方羽满脸的冷漠，随手推开尸身，而后扯下一块布条，细细擦拭手掌。
他并没有急着走。
这个世界的底蕴极为深厚，窍灵种类之多，功效之玄妙，难以计数。
其中，甚至有一些窍灵，能够令死人开口。
例如二阶窍灵【审尸】。
只要死者的头颅未毁，便能倚靠此窍灵，令死者“再生”吐真！
所以，方羽特意捏爆了对方的脑袋。
此间事罢，方羽便整了整衣裳，从容出了镌烟楼，动身向爻研学宫走去。
那是朱岩城中的修行中心。
在那里，方羽将会获得今生的第一只窍灵。
【杏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