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去打猎,你打仙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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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猎人与猎物

冷风如刀,似要切开皮肉,雨落如针,誓要洞穿白骨。

任谁在这样的天气里,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马三却在狂奔。

风在撕扯他的肌肤,雨在消融他的筋骨,然而他现在既觉不着疼痛,也觉不着寒冷。

他的头发被打湿,在额前一绺一绺的,可他却固执地认为脸上的根本不是雨。

那应该是汗。

就该是汗。

马三是一个猎人。

他当了二十五年的猎人。

任何人把一件事干了二十五年,都该很精通了。

马三也不例外。

他早已是一名老道的猎人。

他精通布置陷阱,射箭,剥皮,知道对付一种野物该从哪里下刀,以便迅速造成有效杀伤。

死在他手下的猎物不计其数。

然而这样老道的猎人,现在却只顾着跑,根本不敢回头。

他知道,只要一回头,就会被追上。

前面是密林的边缘,出了密林是一片平原,穿过平原,就是他的庄子。

但是他不敢离开密林,他知道,没了树挡着,在平原上他一定跑不过那个家伙。

它是头野猪。

那真的是野猪么?

马三当了二十五年的猎人,村子附近所有的物种他已都见过,每个群落栖息在哪里,哪里有水源,乃至是迁徙路过的各种群落会在哪里歇脚,他都一清二楚。

各种体型、外观的野猪,他当然已看的很全。

可如今,他开始质疑。

马三只瞥了这头野猪一眼,但即便只是这一眼,他就记清了野猪的全部特征,同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它有一对三尺多长的獠牙,每一只獠牙都有黑褐色的痕迹。

这一对獠牙一定已杀死过很多动物,乃至是人。

它的身体足有一丈多高,体宽八尺。它的身上挂了厚厚一层松油,松油掺了沙土。

它顶着獠牙,挂着甲,就如同全副武装的士兵。

不,马三想,它远比士兵要恐怖。

恐怕一整队士兵也无法杀死这头野猪。

他们一定会被它杀死。

在消耗了相当一部分体力时,马三知道再跑下去就是慢性死亡,不如试一试。

于是他回头,弯弓搭箭,箭矢发出急促的唳叫,但是它扎在野猪身上,被弹开了。

箭头甚至没有在野猪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野猪也趁马三回头射箭的功夫,又靠近了两丈,马三甚至都能闻到它身上的腥臭。

那真的是野猪么?马三看着预料中的结果,不,它肯定不是。

妖,一定是妖!

只有妖才会有这样魁梧的体型,有这样坚固的铠甲。

那头野猪很难杀死,但是马三从没有想过放弃,因为他是一名老道的猎人。

他的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从前,很多以前习以为常的活,他都干的吃力了。

他也发现了这点,但他不是一个服输的人,他知道人一旦服了输,就不可避免的要走下坡路,很多原本能做的事情也就做不好了。

所以他不停地思考,思考怎么更高效地追捕猎物,或者怎么从危险的猎物口中逃生。

那头野猪,不,那头妖实在是太壮了,它身上的甲也很厚,马三想,要知道,我那可是三石的弓,精铁铸造的箭矢,可哪怕是这样的弓,这样的箭,竟都不能在它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它的体力很好,到现在速度都没有减缓的迹象,它的耐心也很好,这么久没有抓到我,都没换目标。

这不是任何一种猎手该有的习性,马三回忆起过去二十五年的狩猎经历,他杀过狼,下套逮过兔子,打过鹿,甚至在猎狗的搭手下,也杀死过好多只野猪,甚至还有一头黑熊。

他更观察过死在他手下的猎物的习性,其中肉食动物在捕猎的过程中,如果抓不到猎物,很快就会放弃,或者选择其他目标。

这些猎手,哪怕再凶狠、再迅捷,捕猎的成功率也是极低,经常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而为了保存体力,减少消耗,捕食一旦不能很快成功,那么要不了一会它们就会放弃,或者重新寻找机会。

但这头野猪显然不是,马三想,它已经追了我好久了,而且我已经不像刚开始跑的那么快了。

都说人是耐力最好的动物,可我显然比不过它,我已经老了。

可是我已经想到了它的弱点,马三想,它的弱点就是那双眼睛,还有后门。

那双眼睛足有半个鸡蛋大小,而这怪物离我也就七八丈远,它还在不断靠近,或者说是我不断靠近它。马三想,半个鸡蛋大小的目标,对于七八丈远的距离来说太明显了,倘若是静止不动的目标,不管怎样我都能射中。

可是我没有机会了,马三很遗憾。

刚才射箭的功夫,野猪就靠近了好多,现在他回头弯弓,只要稍稍瞄准,野猪就一定会冲过来,那一对獠牙必定会将他开膛破肚。

他已经没有射箭的机会了。

而且我真的能射中吗?马三问自己。

射不中,他立刻得到答案。

野猪跑的太快了,而我的呼吸已经不够平稳了,我失去了最后的机会,马三想。

马上就没命了,任谁面对这种情况都会感到恐惧和遗憾,可马三只是催促自己的两条腿继续迈开步子。

遗憾?恐惧?

马三知道只有活着才能感到遗憾和恐惧,死人才不会有这么复杂的情感。

可是当他某次给这两条腿下达命令时,他发现这两条腿已不听使唤了。

这两条王八蛋!马三痛骂一声,他想过自己已经老了,却没想过腿竟然会不听使唤。

等他将注意力从双腿挪开时,他忽然惊觉周遭除了风雨声外,竟然没了其他声音。

难道野猪不再追了?他想,反正没了动静,应该回头看看,只有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更好的应对。

马三转过头,却看见野猪站在十来丈外,身子低伏着,摆出防卫的架势。

他当即感觉一股血冲上头,然后回落,消散在四肢百骸里,然后他感觉到了雨,感觉到了风。

他的牙关开始打颤,他的身体也在颤抖,他知道他的脸色现在一定苍白。

那头怪物在害怕!

它竟然也会害怕?

马三躬着身子,环视四周,然而除了风吹雨打,树叶互相啃噬外,还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发现!

他引以为傲的狩猎经验,引以为傲的狩猎技巧,全都没用了。

无论是哪一种经验,他都没法用来分辨那头野猪到底害怕的是什么,无论是任何一种技巧,他都没法发现让野猪害怕的那东西的踪迹。

但也有个好消息,马三的脑子很活,他立刻想到了一个逃生的办法,就是野猪和那个未知威胁打起来。

他必须果断点,在他们争斗时尽可能跑出一段距离。

可他们真的会打起来吗?

马三一步步后退,终于靠在树干上,他全身稍稍放松,让树帮忙分担压力,好让这一双不听话的腿充分休息。

野猪开始后退了,马三又紧张起来,他盯着野猪,余光也在观察着四周。

他依旧什么都没看见,但他听见了一声唳叫。

这声音很熟悉,他在过去二十五年间听过无数遍。

这声音来自于他手中的弓,又或是来自其他人的弓。

这是箭矢射出的声音。

可无论是他的弓,还是其他人的弓,射出来的箭都无法发出这样尖利的啸叫!

这得是多重的弓?

七石?十石?又或者是更高?

马三不敢再往上猜测了,人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大么?恐怕也只有怪物才能有这样的膂力吧?

一声闷响,跟着是一声嚎叫,马三能看见箭羽就在野猪眼眶前,它颤巍巍的。

整支箭矢竟然没入脑中!

风雨中又传来弓弦张拉时的牙酸声。

那野猪开始发狂,撞坏了好多树,忽地就没了力气,倒在地上抽搐,不多时就没了声音。

马三一步步后退,将身形埋藏在灌木的阴影中。

许久也没有声音。

他的冷汗又开始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