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阵卒，武卒，四关
“一条路叫做阵卒，就是寻常的士兵。”
“免粮税，给饭，一月三钱银子。”
“平日里操兵练阵，护卫乡里，真到了紧要时候便去上阵杀敌，冲锋陷阵。”
“要求不高，只要有一把子力气，使得动兵器敢上战场去挥舞就成。”
矮脚老四虽然高矮脚，但真走起路来却并不慢，让陈言这佝偻的老骨头跟得气喘吁吁。
几句话的功夫，三人便到了内里的校场。
“喏，便是那些！”
矮脚老四手不闲着，抬了抬下巴示意陈言往远处看去……
卫所全称【榆阳左军清水百户所】，占地五亩有余，算是整个清水县最大的建筑。
之所以门口没什么人来往是因为这只是东边这靠近校场的一个门而已。
此时被矮脚老四领进门来，陈言远远便看到了校场远处。
暴雨中，那边却也还在练兵。
粗略这一眼扫过去，恐怕有近千人！
只是被雨幕遮掩了大半，喊杀声也淹没在雨声中。
虽称不上气势汹汹，但在这吃不饱饭的年代，能有这样一直军队也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那……武卒呢？”陈言追问。
事实上，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
“怎么？”
矮脚老四白了陈言一眼，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
“这阵卒都是十里挑一好汉子，你还看不上了？”
他没继续往下说，本就是觉着说到这里便是已经够了。
可这老妖怪竟然还问……
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况且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进校场之后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
说便说了。
于是陈言那干柴一般嘴巴还没能张开，便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武卒和阵卒，区别不过一个字。”
“阵卒的阵你已经看到了，而武卒的武……”
“是习武的武。”
来了！
陈言从来都是知道的，这个世界有练武这一说法。
就连听说郡城里常年有武馆在招收弟子，不过每月花费惊人就是了。
故而在听到“武卒”这两个字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意动了。
他参军本是为了活命，却难不成还有习武的机会？
此刻矮脚老四一开口，他赶忙竖起那漏风的耳朵凑过身去，生怕漏了半个字。
“你还真是……”矮脚老四笑了一声。
这幅模样他见多了，不过多是在那那些自命不凡的少年郎身上。
幻想着自己与众不同，做梦自己一夫当关……
可实话说，他没想到这一样子还能出现在一个八十四岁，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妖怪脸上……
“阵卒选出来之后，共有十天的时间。”
“而这十天的时间里，今日，五日，十日，会有旗官三次来给你们传武。”
“若是有人得以练出一丝气血……”
“便可入武卒。”
说到这里，他几乎能看到陈言眼里流溢出来的悸动。
于是本来已经说完的话，又被他捡了起来。
准备继续逗逗这个心不死的老东西……
“武卒一月三两饷银，每月一次药浴，军功另赏。”
他这些话说得很慢，那饶有兴致的表情就像是在戏弄老鼠的猫。
“可还不止这些哩！”
“练出气血之后共有皮肉骨血四大关卡，若是你真练出了名堂能过两关……”
“可为小旗，统十武卒，领近百阵卒！”
“若是你真有天赋，在一次次的上阵杀敌中得到生死斗磨练……”
“跨过四关，便可为总旗！”
他这一番话，语气那叫一个抑扬顿挫，生怕不能将陈言听得心潮澎湃似的。
却在说完之后大喝一声。
“做什么白日梦呢！”
他讥诮地看着陈言，一刻不停的地想要将陈言从那心潮澎湃的云端中，一把拽到现实中来。
“若你是十四五岁，那最适合练出气血的年纪，我定然会好声好气地和你说个清楚，以后但凡有点照拂都是我的福分。”
“但你这都黄土埋到脖子的年纪了，也不撒泡尿照照！”
“还武卒……”
“我这练了大半辈子都没知道气血长什么鬼样子，若是这玩意真有这么好练，那岂不是人人都是小旗了！”
他冷笑一声，听得出怨气不小。
“待会第一项考核便是举石锁，你这骨头可别给自己整散架喽才是！”
陈言从始至终都不作言语，一直待到矮脚老四发泄完自己的怨气之后，这才颤颤巍巍抬起头。
“武卒……”
“就不会被县衙官差抓了吗？”
一句话，直接让矮脚老四起伏的胸膛忽而停滞下来，歪着头问。
“你犯事了？”
看到陈言干涩的脑袋点动之后，矮脚老四一下子便不气了，只待陈言开口。
陈言露出几分苦笑，无奈道。
“官差抢我地契和棺材本，又拿我寻乐要活活打死，我一失手……”
“杀了个官差。”
陈言说得情真意切，那其中的苦楚配上他这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枯槁身子……
没办法。
这矮脚老四是他的考官。
这一口气不给他顺平的话，接下来但凡有点什么小动作苦的可就是他了。
而恰巧，为他顺这口气，不难。
“我说呢！”
果然，在听完陈言的话之后，矮脚老四终于是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却是半点不气了。
甚至有些同情陈言，这活了八十多年却还要经历这么一遭。
“我还说你这老妖怪来参军，还不如直接用这银子去买点砒霜吃吃呢！”
“原来是这般啊！”
“哈哈哈哈，不过说回来，现在县衙的都是些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现在这身子，连踩只老鼠都能被撞倒吧？”
“能被你给杀了难道不是他们的错？”
听到他这么肆无忌惮的笑声，陈言面容更是苦涩了。
“我听说此前也有个瞎子书生，犯了事之后投身卫所，得柳百户庇护，安然无恙。”
“就……”
陈言这个年纪牙齿早就没了，说话漏风不说此时多说几句还喘得厉害，那感觉让人生怕他下一个字就接不上。
矮脚老四也是听得急，赶忙接过话来。
“就来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考核的场地。
一眼看过去，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