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松江数据坟场
轮胎碾过破碎的柏油路面，柯尼塞格的底盘擦出火星。顾明城紧攥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林浅夏的面容在仪表盘冷光中忽明忽暗。她伤口渗出的金色液体在真皮座椅上晕染，像某种古老文明的象形文字。
“前方三百米右转，废弃的净水厂是伪装入口。“林浅夏的声音夹杂着机械杂音，她正用匕首剜出肩胛骨里的弹片，金属与骨骼摩擦的声响让人牙酸。
穿过生锈的铁闸门时，顾明城闻到潮湿混凝土特有的腥气。月光从龟裂的穹顶漏下，照见墙面上干涸的血手印——那是三年前数据中心暴动的遗迹。他的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回声惊起暗处的蝙蝠。
“这里的备用电源还能用。“林浅夏将手掌按在控制台，皮肤突然裂开露出数据接口。当闸门轰然开启时，顾明城看见成排的服务器机柜上布满弹孔，光纤线缆垂落如榕树气根。
突然，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机柜表面的弹痕开始扭曲重组，幻化成父亲的脸。死前最后那句“港口不能丢“的嘶吼在耳膜深处炸响，鼻腔涌上消毒水与血腥混合的味道。
柯尼塞格的远光灯切开浓雾，顾明城瞥见仪表盘上的裂痕——那是昨夜生化士兵利爪留下的印记。副驾驶座上，林浅夏的伤口仍在渗出金色液体，这些纳米流体在真皮座椅上蜿蜒出奇异纹路，像某种古老部族的图腾。
“前面左转。“她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机械义眼转动时发出微弱的齿轮咬合声，“净水厂地下三层，控制室有个暗门。“
轮胎碾过破碎的柏油路面，惊起暗处觅食的夜枭。顾明城摇下车窗，潮湿的混凝土气息混着铁锈味涌入鼻腔。这座废弃三年的数据中心外墙爬满藤蔓，月光下仿佛巨兽嶙峋的脊骨。
林浅夏用匕首尖端撬开配电箱，火花溅在她褪色的人造皮肤上。“备用电源还能撑二十分钟。“她扯断冒烟的电缆，黑暗深处传来发电机苏醒的轰鸣。
穿过安检闸机时，顾明城的袖口被锋利的金属断面勾住。他摸到黏腻的触感，战术手电照去——是早已干涸的血迹，在闸机表面泼溅成抽象画。三年前的暴动画面突然闪回：父亲曾提起过数据清洗事件，三百名工程师在此集体失踪。
“别看那些。“林浅夏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温度异常冰冷，“蜂巢意识会通过视觉残留植入记忆。“
地下三层的空气像灌了铅。成排的服务器机柜如同墓碑阵列，光纤线缆垂落如榕树气根。顾明城的手电光扫过某个机柜，发现弹孔拼成的字母——“HELP“，最后一个字母的弹痕还是新鲜的。
“我们得加快速度。“林浅夏将数据接口插入控制台，皮肤裂开的瞬间露出下方交错的电路，“九指佛的追踪程序正在改写防火墙...“
话音未落，最近的机柜突然爆出电火花。顾明城本能地扑倒她，灼热的金属碎片擦着耳际飞过。在扬起的尘埃中，他看见父亲的身影从全息投影里走出，穿着那件常穿的灰呢大衣。
“明城，U盘里装着人类最后的火种。“幻影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母亲从未离开，她在蜂巢最深处...“
林浅夏突然举枪射击，子弹穿过幻影打在服务器上。“别听它的！“她嘴角渗着金液，“蜂巢在模仿你记忆里的父亲！“
顾明城颤抖着掏出U盘，接口处的血管状纹路正在脉动。当插入主机的瞬间，整座数据中心的应急灯骤然转红，警报声像是无数人濒死的尖叫。他们脚下的金属网格开始震动，某种巨大的机械运转声从地底传来。
“这是...蜂巢核心的唤醒程序！“林浅夏的机械义眼疯狂转动，“我们只剩七分钟！“
第17排机柜的金属外壳突然剥落，露出内部透明的培养舱。顾明城的胃部抽搐起来——舱体内漂浮着数百具克隆体，每张脸都是林浅夏的复刻。她们的睫毛在营养液里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睁开双眼。
“原来我也是消耗品。“林浅夏轻触培养舱，某个克隆体突然睁眼，瞳孔里跃动着血色代码，“帮我个忙，如果待会我失控...“她将陶瓷匕首塞进顾明城掌心，“对准后颈第三节脊椎。“
全息屏幕突然炸开雪花，九指佛的脸在干扰波纹中浮现。“乖侄儿，这份重逢大礼可还惊喜？“他的翡翠扳指敲击镜头，“你以为林浅夏为什么总能未卜先知？“
培养舱集体开启的液压声淹没了后半句话。顾明城拽着林浅夏狂奔，身后传来黏腻的脚步声。克隆体们关节反曲着追赶，折断的手指在金属地面刮出刺耳鸣叫。
“前面！“林浅夏撞开锈蚀的铁门。应急通道的墙壁上满是抓痕，最深的那道嵌着半片指甲。顾明城摸出父亲的怀表，表盘背面《心经》的刻痕已经模糊——这是母亲临终前留给父亲的信物。
当克隆体潮水般涌来时，他按下发条键。怀表释放的电磁脉冲如涟漪荡开，克隆体们瞬间僵直，皮肤下的纳米虫雾像被惊扰的蜂群般溃散。林浅夏突然惨叫，她的机械心脏迸出电弧，整个人蜷缩在墙角抽搐。
“杀了我...“她的声带恢复成九指佛的低沉男声，“这是最后的慈悲...“
顾明城举起匕首的手在颤抖。刀尖即将刺入的瞬间，林浅夏的瞳孔突然浮现母亲特有的温柔眸光。这个眼神让他想起十四岁那年的雪夜，母亲在病床上轻抚他发顶的温度。
匕首最终偏离要害，刺穿了她颈后的数据接口。大量加密记忆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全息影像：母亲在手术台上将神经接口插入颈椎，九指佛与父亲在剑桥实验室的合影，以及星海大厦地底三千个生化士兵的休眠舱。
手机在此刻收到加密讯息，发件人显示是二十年前的母亲：【来舟山老船坞，给你看真正的家】。附件照片里，五岁的他正在船艏放飞纸飞机，身后的母亲穿着研究员白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