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丝引路

林夏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跪坐在一方青石台阶上。细雨沾湿了鸦青色襦裙，远处传来木梭机杼的声响。她抬起手，看见掌心的金丝荷包正泛着微光。

“发什么呆？“

竹篾扫帚突然扫过脚边，林夏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执帚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腰间系着五彩丝绦，发间别着枚犀角梳——正是明代苏绣娘常见的装扮。

“今日要学盘金绣，去晚了当心被秦姑姑罚跪香。“少女将扫帚往墙角一靠，忽然凑近她耳畔，“听说昨夜官兵来过后，绣坊地窖里......“

话音未落，长廊尽头传来环佩叮当。昨日见过的素衣女子款步而来，发间金步摇在晨光中摇曳生姿。林夏注意到她腰间悬着个鎏金银香球，镂空花纹间隐约可见游动的金芒。

“阿芜，带新学徒去绣房。“女子目光扫过林夏手中的荷包，语气突然变得凌厉，“不该碰的东西，莫要沾染分毫。“

绣房内飘着奇特的香气。林夏认出这是奶奶说过的“定香“，用沉香、檀香与苏合香调配，能令绣娘凝神静气。三十六张绣架整齐排列，每张架前都悬着盏琉璃灯，灯芯竟是浸泡过松脂的蚕丝。

“这是天工绣坊的'千丝灯'。“阿芜将金丝绣线递给她，“灯影照在绣面上，能显出一百零八种光影变化。“她指尖轻弹灯盏，琉璃灯顿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绣架上未完成的《百鸟朝凤图》竟似活了过来，雀鸟的翎羽在光影中微微颤动。

林夏刚要触碰绣面，忽然听见细微的裂帛声。阿芜脸色骤变，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别动！这绣品被人下了'断魂针'！“

话音未落，绣面上的金线突然暴起，如毒蛇般袭向二人面门。林夏下意识举起荷包，金丝荷包骤然迸发耀眼华光，那些暴走的金线竟在半空凝滞，渐渐显露出真实形态——每根金线末端都缀着米粒大小的骷髅银铃。

“果然是苗疆的巫蛊绣！“秦姑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中银剪寒光一闪，剪断纠缠的金线，“看来那些人是铁了心要毁掉天工绣坊的传承。“

林夏突然想起奶奶笔记中的记载：明成化年间，苏州绣娘与苗疆巫女因“盘金绣法“结怨。巫蛊绣能以人发为媒，取绣者精魄，没想到竟真有其事。

“你既能唤醒金丝荷包，便是天工绣坊命定的传承人。“秦姑姑将一枚鱼形玉锁放在她掌心，“这是开启绣魂境的钥匙。每逢月圆之夜，用你的血浸润玉锁......“

窗外忽然传来羽箭破空之声。秦姑姑猛地推开林夏，一支淬毒的弩箭钉入她肩头。数十名黑衣蒙面人破窗而入，手中弯刀映着森冷月光。

“带她走！“秦姑姑将玉锁塞进林夏衣襟，转身迎敌。阿芜拽着林夏钻进密道，身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密道墙壁上突现无数刺绣图腾，林夏认出这是苏绣中失传的“影绣“技法——以特殊角度刺绣，平时隐于布料，唯有在特定光线下才会显现。

“快看！“阿芜突然指向墙壁。月光透过气窗斜射而入，墙上的影绣竟浮现出整座绣坊的立体地图，其中某个房间标记着血色凤凰图案。

“是绣魂境！“阿芜声音发颤，“秦姑姑说过，那里藏着天工绣坊最大的秘密......“

密道尽头传来脚步声，林夏握紧玉锁。荷包中的金丝突然自行游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光门。她拉住阿芜纵身跃入，却在穿越光门的瞬间看到骇人景象——秦姑姑的绣花针穿透黑衣人咽喉，针尾系着的金线正疯狂汲取鲜血。

回到现代绣坊时已是深夜。林夏瘫坐在工作台前，看着掌心渗血的玉锁。那幅明代绣品在月光下泛起幽蓝光泽，桥上的撑伞女子竟从绣面中探出半截身子，朱唇轻启：

“月圆之夜，绣魂境开。“

突然，绣坊玻璃传来叩击声。林夏转头望去，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立在窗外。它前爪捧着一枚残缺的刺绣香囊，金线纹样与秦姑姑的银香球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