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还有谁
在幽暗的货舱里待久了,甲板上的阳光显得非常刺眼,李桓捂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目光扫过周围,看到船舱出口周围的甲板清理出一块空地,十来个水手围成一圈嬉皮笑脸地聊着天。
刚刚探头的络腮胡子活动着脖颈,狞笑道:“知道规矩吧?”
“巴洛,使点劲,我赌这小子扛不住你三拳。”
不等李桓回答,就有水手起哄道。
李桓看了水手一眼,用字正腔圆的伦敦腔英语说道:“兄弟,给我弄些吃的,你们不会以打倒一个快要饿死了的人为荣的。”
给猪仔们的食物和泔水一样,令人作呕的同时也不顶饿,只是爬上甲板这么简单的动作,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
笑容凝固在脸上,水手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如果说英语有鄙视链,伦敦腔无疑站在最顶端,无数英格兰南部的穷苦百姓,都以和女王同样的口音为荣。
而现在这个口音,却是从一个黄皮猪口里说出来的!
斜躺在通往驾驶舱楼梯上的船长坐了起来,狐疑地打量了李桓两眼,向水手挥了挥手里的海军帽:“瑞奇,给他拿两个土豆。”
“是,船长。”
水手应了一声,走进驾驶舱下面的生活舱。
络腮胡子有些气愤,胡萝卜似的手指用力戳着李桓的胸口:“听着,不管你跟谁学的英语,我都会打断你的骨头。”
“好的,我知道了。”
李桓随口应付,看着生活舱的入口望眼欲穿。
络腮胡子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脸都红了起来。
其他水手见状哄笑起来,刻薄地挤对起他。
倒是船长的眼里,升起了一些兴趣。
他去过很多次清朝,也见过很多清朝人,无论是面黄肌瘦的贫苦百姓,还是身居高位的官员,都表现得卑躬屈膝。
而眼前这个青年似乎从心底里,认为自己与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瑞奇很快就把土豆拿了回来。
虽然只是用盐水煮过,还已经凉了,但对于李桓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往嘴里塞着土豆,他看向船长,含糊不清地问道:“船长先生,我记得打拳会给十美元的奖励吧?”
“是的。”
船长点了点头:“但得等你活下来才能给你。”
“那请您借我十美元。”李桓随口说道,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船长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也不问缘由就掏了一张十美元递过来。
李桓将手指上的土豆渣舔干净,接过钞票看向神色各异的水手们:“先生们,我刚刚听说有个赌局,请问我赢得胜利的赔率是多少?”
“一赔十。”叫瑞奇的水手喊道。
“好,请收好我的赌注。”李桓将钞票递了过去,然后在水手们愕然的表情中,站在了络腮胡子的对面。
“向你们的上帝祈祷吧!”
络腮胡子早就忍不住了,踩着摇晃的甲板就扑了上来。
李桓拉开拳架,身体遵循着肌肉记忆深吸一口气,脚膝腰肘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犹如下山猛虎冲出,一肘顶在了络腮胡子的侧肋。
络腮胡子根本没看清李桓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肋骨像是折断了一样传来剧烈的疼痛。
作为进攻者的李桓感觉更为清晰,由于体型差距,这一记顶心肘并未撞断对方的肋骨,所以又伸手搂住络腮胡子的脑袋,提膝撞在了对方的鼻梁上。
嘎巴。
骨折的声音在呼啸的海风中依旧清晰,络腮胡子直接跪在了地上,两手捂住喷出鲜血的鼻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水手们反应过来,为全球变暖贡献出一点微薄贡献时,李桓已经抱完拳起身了。
“神奇的东方小子!”
瑞奇惊呼了一句,旋即又想起自己的赌局,哀号道:“见鬼,你让我损失了几十美元。”
“很抱歉,但这不是我的错。”
李桓从瑞奇手里拿走一百美元,数出二十递给船长:“船长先生,这是您的。”
船长乐呵呵地收下钱:“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李桓。”
李桓用普通话回答,将剩下的八十美元揣进兜里,转向水手们:“先生们,还有人要和我打一场吗?我需要更多的钱。”
这是一句实话。
他可不想猪仔船靠岸的时候,由于没钱还清赊单,而像牲畜一样被打上记号。
水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虽然很不想承认,以李桓刚刚的表现,他们没有任何的胜算。
李桓有些失望,斟酌着要不要说两句狠话刺激一下水手们,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我跟你打。”
他回过身,看到一个水手正弯着腰走出生活舱。
这个水手留着茂密的胡子,上面用黄铜圆箍绑了两个小辫子。
这略显俏皮的装扮,也掩盖不了他将近两米的身高,大腿比李桓腰还粗的事实。
看着仿佛远古巨人般的水手,李桓不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船长哈哈笑道:“李,我允许你认输,只要你把钱还给我的水手们。”
“恐怕不能遵从您的意志了,我真的很需要钱。”
李桓缓缓吐出浊气,掏出还没捂热乎的钞票:“先生们,有人要开赌局吗?”
刚刚还在笑的水手们愣住了,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瑞奇。
瑞奇纠结了一会儿,问道:“李,维费可是我们中最强壮的,一只手就能举起奶牛。”
“我觉得我没有其他的选择,美元可不会自己飞进我的口袋。”
李桓打量着叫维费的彪形壮汉,视线落在了那双赤裸的蒲扇大脚上。
“好吧。”
瑞奇举起手,喊道:“先生们,翻本的机会来了,维费赢得胜利一赔一点二,东方小子一赔二。”
纵使刚刚李桓的表现足够令人惊讶,但水手们仍然不觉得维费会输掉比赛,很多人为了赢回输掉的钱,掏出更多的美元下注。
络腮胡子捂着鼻子,掏出一大把美元塞给瑞奇,回头向如一堵墙站在甲板上的巨人喊道:“维费,打断这个清虫的脖子,我请你去最好的妓院。”
维费像是没听见一样,倒是李桓看了过去,迎着阳光的眼睛眯了起来,缝隙之中闪过一丝寒意。
现代的灵魂并不在意针对清朝人的歧视称谓。
但这并不是让人随意辱骂的理由。
“还有人押东方小子吗?现在是一赔四了。”
瑞奇算了下赌注,提高了李桓胜利的赔率。
船长忽然站了起来:“嘿,瑞奇,为什么不还是一赔十呢?”
“我可不是傻子。”
瑞奇耸了耸肩,问道:“船长,您要下注吗?”
船长拿出两百美元递了过去:“当然,这很有趣,不是吗?”
看着手里的钞票,瑞奇忽然有些后悔把赔率提高一倍了。
“来吧。”
等瑞奇示意不再接受赌注,维费瓮声瓮气地说着,抬起双臂挡在脸前。
李桓深吸一口气,扎稳马步拉开拳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