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烧相遇

矿洞深处的尸气熏得岩壁发黏，十二具尸兵正慢悠悠地卸货。

秦霄贴着阴影潜行，当他望见矿坑内部时，瞳孔猛地收缩。

这矿场不合工部规范，不是他预想中的废弃矿场，而是被人私自挖开的矿山。

攻略只告诉了秦霄过关的节点，他并不知道其中细节。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无声无息地开出一片矿场，朝廷真是被渗透成了筛子。

“第三车了……”驼背的尸修甩开尸兵肩头的麻袋，唉声叹气道：“这样下去流民窟都要被搬空了，真当金乌卫是瞎子不成？”

正在刻录阵纹的同伴头也不抬，铁凿在岩壁上迸出火星：“那边的人东西早要够了，偏偏那些老鬼还把我们留下来挖，其他阵法师都撤走了，摆明了就是拿咱们当弃子。”

清点矿石的刀疤脸冷笑一声，“那些人走后，挖出来的矿石全归宗门。这里一天的产出比咱们的命都值钱，你们说宗门会怎么选?”

最年长的尸修指了指锁骨处的蛊虫，叹息道：“别提了，老老实实干活吧，在座的哪个不是犯了事来这戴罪立功的。挖一天就减一个月刑期，来之前就该猜到，哪有这么好的事。”

驼背尸修从麻袋里拖出个浑身泥垢的老乞丐，提着枯瘦脖颈把他按在血色阵纹中央。

刀光没入脖颈，喷涌的鲜血尚未落地，就被法阵吸成细密的血雾。暗红纹路顺着矿石脉络蔓延，岩壁深处逐渐渗出黏稠的黑红色石髓，像血管般在矿石脉络中鼓动。

“用活人血气激活矿髓……”潜藏于阴影中的秦霄眉头紧皱，难怪要掳掠流民，这邪法竟将人命当作淬炼矿脉的药引。

“该第二炉了。”驼背尸修踢开无头尸体，又从货架拖出个蜷缩的麻袋。粗布裂开的瞬间，露出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小脸脏兮兮的。

秦霄不想等了，金乌卫少说还有半刻钟才到，现在出手可能会打草惊蛇。

但他本来就不怕打草惊蛇，就算全跑光了又怎样?

没有证据，他就成了唯一的人证，正方便用邪道通关法。

阴影中甩出几把飞刀，打碎了几块用于照明的月光石。

“有老鼠！”刀疤脸嘶吼着甩出九枚燃魂钉，但秦霄已再次落入阴影。

化身暗影状态下，虽然会被术法伤害，但影子可以穿墙，秦霄直接躲进了地下规避伤害。

年长尸修突然按住要结阵的同伴，干枯手指捏着青铜铃铛剧烈摇晃，刺耳铃声传递着矿场入侵的信息。

“够蠢的。”老尸修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既有人潜入，或许金乌卫就在后头，现在撤离，宗门也不会怪罪我们。”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朝着洞口跑去。

命都没了，减刑有什么用啊！

驼背尸修正要随众人离开，瞧见躺倒在血色法阵中的昏迷男孩，想到刚才秦霄出手的时机，突然咧嘴一笑。

锈刀架在男孩脖颈，他故意朝着秦霄消失的东南角阴影啐了口血痰：“藏头露尾的鼠辈，你说老子该竖着劈了他脑袋，还是横着斩了腰子？”

阴影之中，秦霄暗道声抱歉。

那位老者可是神照境，方才没有警惕，如今他再现身就不好说了。

锈刀即将割开男孩喉咙的刹那，矿坑里突然飘起霜花。驼背尸修脖颈浮现出细如发丝的冰线，他狞笑的表情突然碎裂成六块整齐的冰晶，连同握刀的手臂哗啦啦散落在地。

“谁？！”刀疤脸的骨刀刚出鞘半寸，整条右臂突然齐肩滑落。断口处凝结着薄霜，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直到看到自己手臂掉在脚边，喉咙才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秦霄在阴影中屏住呼吸，是她！

月光石幽光里立着道冰蓝色身影，广袖长裙无风自动，银发间支棱着毛茸茸的狐耳，足尖轻点地面，身后拖着的狐尾每次摆动都会在岩壁上凝出霜花。

“是连累我们暴露的孽畜！”刀疤脸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被看不见的利刃切成肉块。

“结天尸阵！”年长尸修咬破舌尖喷出黑血，剩余五人背靠背组成尸煞轮转阵。地面腐肉突然翻涌成尸潮，却在触碰到狐妖裙角的瞬间冻成冰雕。

狐妖鼻尖发出极轻的哼声，终于向前迈出半步。足尖点地的刹那，秦霄惊觉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只剩残影，真身已瞬移到阵眼处。

“太慢了。”

五位尸修同时捂住喉咙，随之缓缓倒下。

秦霄看着战斗分出胜负，后颈泛起凉意。

这根本不是战斗，是单方面的屠宰，神照境的老者也没能比其他人多活哪怕一息。

突然响起的青铜铃声让他汗毛倒竖，矿道深处冲来的黑袍老者浑身缠绕着黑色尸气，枯爪挥出的黑光竟将狐妖逼退三步。

“虚惊一场。”黑袍老者扫视满地冰尸，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既是狐妖，断不可能与金乌卫为伍。”

“归一境尸傀。”狐妖脸上终于露出凝重神色，她首次后撤，广袖挥出冰墙挡住喷溅的腐毒液。

傀儡右手化作骨刃劈砍，冰墙应声碎裂的同时，左掌拍出的尸煞掌风将狐妖震退七步。秦霄看见她唇角溢出血线，但身形瞬间分化成五道残影。

操纵傀儡的归一境尸修错判了形势，以为只要将狐妖拿下就能守住这矿场的秘密，就此和狐妖缠斗了起来。

白狐妖女确实在神照境中强得出类拔萃，但在这具归一境尸傀面前还是差点意思。秦霄瞥见她已经吐了数口鲜血，束发的簪子已然断裂，银发披散着遮住半边苍白的面容。

傀儡动作突然一滞，丢下伤势不浅的白狐，朝着矿场洞口直奔而去。

归一境的傀儡，都快比他的命要值钱了。

黑紫色遁光眼看就要冲出矿洞，外界突然炸响龙吟般的枪啸。

金石相撞的爆鸣持续了整整三息，当最后一声铮鸣消散时，龙枪将尸傀钉死在岩壁上，枪尾的青龙纹还在嗡嗡震颤。

洞口突然窜出白影，青龙使反手横扫，亮银枪尖在狐妖腰间撕开半尺长的血线。

他正要追击，想起下落不明的秦霄，硬生生止住脚步。

直到见着提着昏迷男孩的玄袍男人，眉头才终于松了下来。

……

狐妖踉跄着撞开拦路的灌木，冰蓝色长裙下摆已被血浸成黑紫。五指死死扣住腹部翻卷的枪伤，每走一步都绽开细小的血花。

“怎么妾身一出来就在挨打。”她苦笑着正要疗伤，猛然察觉周遭虫鸣尽灭。

染血的狐尾炸开绒毛，她猛地抬头。

三十丈外的断崖上，月白鲛绡长裙迤逦如星河，九凤衔月钗在夜色中泛着清辉。

离铁与血浇筑的国界线三千里外，两位公主在月下对视。

大启长公主夏雪璎垂眸俯视着狼狈的狐妖。

东施效颦是吧?看我斩了你的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