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是我们的宿命
闻仲仰躺在桃树下，举起金旨，祭起天眼，仔细瞅着那四个大字，似乎是想找到一份并不存在的秘旨。
“老师旨意只有四个字，会不会是暗示我四更天入殿，传授机要？”
闻仲扬起眉毛，有些兴奋地呢喃。
自然，无人回答。
闻仲得了均旨，照理说该立刻离山。
不过嘛，金旨上书“发配东夷”四字，却没说日期、时辰。
好不容易来到昆仑山，拜入阐教，洞府还没捂热呢，就要被撵出去了？
闻仲想再抢救一下。
这个世界，处处藏着凶险。
大商殷地的一家人，吃着粟米哼着歌，忽然就被蝉精给灭门了。
闻仲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妖魔鬼怪…有时候还得提防人和神仙。
本来计划的是，攒就五气，或者炼就金刚不坏之身时再出山。
可惜，计划破产。
当面忤逆元始天尊，无疑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这一点，玉虚宫内躺尸的惧留孙、玉虚宫外跪着的土行孙已经证明过了。
“嗯，说干就干，今夜四更入殿……”
闻仲将金旨胡乱揉成一团，丢进袖中，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至于天黑前的时间，自然是消化讲道所得，顺带继续炼体了。
仙道漫漫，灾劫汹凶。
我，一个平平无奇的炼气士，还能走到对岸吗？
“包能的。”
闻仲挺身一跃，自云台坠落，祭起斩仙剑，攥着玄铁锤，朝身上胡乱招呼。
叮、叮、叮……
麒麟崖下，传来急促的打铁声。
……
大日将坠，残阳似血，余晖将云海映得火烧一般。
轰。
朱红大门缓缓开启。
仙人列如麻，神气冲霄汉。
这次甲子讲道，玉虚门人皆有领悟，未来六十年，自有应验。
“老师讲道三日，劳心费力，吾等难得归来，不如在山中多待些时日，既能聊表寸心，也好论道演法，相互砥砺……”
燃灯道人走在最前面，忽然止步，转过身来说道。
“如此甚好……”
广成子急忙出言，争做十二仙表率。
“固所愿，不敢辞耳！”
赤精子也跟着附和。
余下的门人，自然没意见。
其实就算没人提议，大家也不会错过在掌教面前刷脸的机会。
今时不同往日。
当年出山时，自恃身份，踌躇满志，以为天下虽大，皆可去得，现在才知道背靠大树的好处。
玉虚十二…十一仙彼此告别散去，重回昔日洞府。
自然，依旧是三五成群，说说笑笑。
众仙来去如风，却似乎没人注意到跪在殿前的那个矮小道童。
土行孙胆怯却执着地跪着，等待着掌教发落，也等待着师尊的出现。
终于，太阳落下，夜幕降临，朱门再次开启，走出一道矮胖身影。
大抵是圣人出手的缘故，惧留孙身上伤势痊愈很快，肉眼已经看不出来了。
土行孙长舒了口气，站起身去迎接。
“老师…”
“你先闭嘴，归入洞府再叙……”
惧留孙眼神阴翳，提溜起徒弟，施展地行术，转瞬千丈，很快就到了修建在山腰的几座茅屋前。
这对师徒刚从土里钻出来，就看见身前两丈处站着个牵鹿的枯瘦道人。
嗖。
这道人祭起一盏灰白灯火，光华流溢，撑出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
惧留孙神色微变。
“你素来谨慎，这次归来，为何如此鲁莽？莫非不知掌教对嫡传，尤其是各代首徒有多看重吗？”
燃灯道人横眉冷对，语气冰冷。
玉虚十二仙，有四位都是他引荐上的昆仑山。
这四人，正是惧留孙、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天然比旁人亲近。
“我不得不争……”
惧留孙沉默片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燃灯道人闻言，眯起眼睛，灯火陡然肆虐，遮天蔽日般升腾，阴冷的火苗仿佛毒蛇一般吞吐。
土行孙彻底失了胆魄，双腿直哆嗦。
惧留孙沉默着攥紧了拳头。
“你好自为之吧。”
燃灯道人似乎是觉得无趣，竟收了灯火，牵着鹿，摇头走了。
扑通。
土行孙没支撑住，跪倒在地。
惧留孙目送燃灯离去，直到亲眼看见对方进了洞府，才转过身，冷冷地睥睨着不争气的徒儿。
“这世上，只有为师、掌教值得你跪，余者，至多稽首便足够了。
今日初犯无妨，若再有下次，我亲自打断你的筋骨，封了丹田，将你镇在夹龙山下，永世不得翻身！”
惧留孙说着，抬起脚将徒弟踹翻。
“这又是何必？”
慈航道人挽了枝桃花，飘飘然从云上落下。
“你看够笑话了？”
惧留孙没抬头，甩手撒了几根神针。
“你真的疯了。”
慈航道人用桃枝将神针收了，怜悯地瞥了师徒一眼，潇洒离去。
咻！
惧留孙祭起三十六根捆仙绳，连成一条极长的金线，须臾化作圆球，将自己与徒弟裹住，遁入地下。
“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注定与旁人不同……
我根骨不比你南极师伯差，悟性不比你玉鼎师叔低，却因形貌鄙陋，处处低人一头。
莫说广成子、赤精子，就连普贤都比我更得圣心。
你就更别说了，偷鸡摸狗出身，若非根骨稀奇，安能入吾法眼？
我们，必须争，就算明知争不过，就算头破血流也要争——这是我们的宿命……”
惧留孙忽然撤了术法，抓紧土行孙的脖颈，任凭山石磋磨其肌体。
“啊———”
土行孙猝根本没有预料，身上血肉被剐去一大片，恍惚之间，本能般捏印，遁地而行。
“嗯，知道逃，还有救。”
惧留孙说着，忽然仰起头来，相隔数千丈山石，朝着玉虚宫方向，咧嘴笑了起来。
……
叮、叮、叮……
小溪被时不时溅起的火光照亮，大小鱼儿追逐着光点。
闻仲挥剑抡锤，不知疲倦。
“你真打算四更天去求见师尊？”
云中子摊开手掌，五根手指轻动，牵引着方圆百里的云雾。
东山月出，云霞明灭，蔚为壮观。
“若是不争取，真就被发配了，山下那么多妖魔鬼怪，我那微末道行，怎能应付得了？”
闻仲停下动作，攥着铁锤仙剑，侧过身子，望向那白衣道人…以及狗狗祟祟躲在谷中偷听的另一位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