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要俺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吗?
老妻发怒,朱元璋立刻慌了。
脸面也不要了。
丢了腰带,哭丧着脸说:
“妹子,胡说什么呢。”
“咱不跟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了。”
“别生气别生气。”
“你身子骨最重要。”
然后恶狠狠瞪了朱棣一眼。
你这小王八,看以后老子咋炮制你!
马皇后推开他,抱怨道:“你让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
“咋着,不让孩子说出来。”
“让孩子心里骂你吗?”
“到时候你又怪孩子和你不亲,怨怼于你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疼他,他才跟你亲。”
“非把自己儿子,推到天涯海角去吗?”
马皇后又轻轻抚摸朱棣的头:“棣儿,别怕,娘给你撑腰。”
她居中斡旋,让父子关系变得融洽。
这些年都是这样做的。
不止对儿女们。
还有朝中各派与皇帝的关系。
都是她居中调停。
她就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朝堂和和气气的,百姓安居乐业,大明一片祥和,成为人间乐土。
“谢谢娘!”
朱棣感动得哽咽。
却仍旧保持跪姿,慢慢抬起头。
脸上含泪,语气愈发冷硬:
“敢问陛下,为何要试探草民?”
“草民哪里不忠了?”
“在封地说过反话?”
“还是暗中积蓄实力了?”
“抑或是曾经有过一言一行,流露出丝毫争储造反之心了?”
“敢问陛下,为什么?”
朱元璋瞳孔微缩。
没想到老四竟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他真没野心?
朱标也凝神细听,内心思索。
马皇后摸朱棣的手莫名发紧,像是在提醒他,别乱说话。
殿中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俺小时候,你在前线打仗,是大哥把我们兄弟照顾大的!”
“在俺心里,大哥才是俺爹。”
“从小到大,他就是世子,是太子。”
“从小到大,宫中所有人都告诉俺,俺是藩王,要帮大哥。”
“从小到大,俺就没有一丝一毫不该有的想法。”
“而且,大哥对俺们兄弟,感情至深,俺清清楚楚!”
“俺为啥要夺储?”
“大哥当皇帝,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俺为啥要争?”
“陛下、大哥。”
“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俺想争,俺能争得过吗?”
“行,就算陛下老糊涂了,想点俺当太子。”
“二哥、三哥会同意吗?”
“俺是老四!不是老二!”
“你为啥不信俺?”
“为何非要离间俺和大哥的关系?”
朱棣语气悲戚:“难道非要俺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吗?”
听他字字控诉。
朱元璋却觉得句句骂他,咱啥时候老糊涂了?
你这些年一言一行,真给朱标看,朱标会觉得你老实可靠?
老子是在救你!
同时也在深思,咱是不是真想多了?老四真没野心?
朱标有点没搞懂,老爹为啥如此针对老四?
诚然,老四不是他铁杆。
但他也没有任何不臣之心。
反而每个月都会单独给他写信,和他分享大事小情。
封地有好东西,一定进献给东宫。
兄弟之情,不像假的。
再说,他这个太子爷稳得吓人。
只要他愿意,老朱立刻禅位。
咋可能给老四机会呢?
可是,老朱一边骂老四,一边防着老四,为啥?
老四一定隐藏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已经派人着手调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才去北平几年,张嘴闭嘴俺俺俺的,咱听不惯。”
朱元璋避重就轻,不再纠缠。
自己找个台阶下:
“你是凤阳人,说咱凤阳话。”
马皇后眸中流露出喜悦之色。
朱棣敢质问老朱,就说明他心里没鬼。
他说的也对,藩王实力就那么一丁点,造反没可能的。
从老朱手中顺位继承也不可能啊。
还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俩哥哥呢,担心个啥?
“棣儿,快起来。”
马皇后调和道:“咱家人都信你。”
“你爹确实老糊涂了,让你们兄弟起了嫌隙。”
“娘还在呢,别怕。”
转而又对朱标说:
“标儿,你爹当皇帝当魔障了,谁都怀疑。”
“你别学他,你弟弟是你未来的藩屏,是你的左膀右臂!”
“天下人,未必可信。”
“但咱自己家人,一定可信!”
马皇后一边说,一边拉朱棣起来。
然后从朱元璋手上夺过腰带,帮他系好。
朱标神情木然。
越咂摸,越咂摸的不是滋味。
老头和老太太打配合,给他上课呢,告诉他,别对亲兄弟下手!
一直是你们疑神疑鬼好不好?
好像我登基就会削藩似的。
搞得我容不下亲兄弟似的!
老头子真会甩锅。
明明是你胡思乱想,黑锅却让我背。
老四说的没错,你个老头心眼大大的坏!
不过。
你们越这样,咱越觉得老四不简单。
咱越想知道个子丑寅卯。
咱这好大哥,会不会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呢?
“儿臣遵旨!”
朱标恭敬跪在地上,郑重其事。
心里却是另一番算计。
马皇后脸上笑容越来越浓,推了把朱棣:“棣儿你也是。”
“好不容易回趟家,跟你爹那牛脾气犟什么呀?”
“听娘的,跟你爹磕个头认个错。”
“咱一家人吃鹅!”
“娘亲手做的,是你喜欢的口味。”
朱棣心下微松口气,这关应该暂时过去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其乐融融,从宫里出来,已是晚间。
马皇后要留朱棣在宫里住,被老朱赶出去了。
吃醋了。
席间,马皇后只看着俩儿子傻乐,夹菜添饭,不看他一眼。
俩儿子呢,变着法的逗母亲开心,也臭着他。
这顿蒸鹅吃得一点都不香。
哄着老妻睡去,睡沉了。
老朱才悄悄离开坤宁宫,回奉天殿处置奏疏。
御辇中。
他神色阴沉死似水:“把孙守真宣进宫来。”
“万岁,宫门已然落钥。”
“此时宣太医入宫。”
“老奴担心流言纷纷。”
“攻讦万岁龙体。”
“臣民揣测,天下难安!”
“不如改明日早朝后。”
唐云劝谏。
朱元璋瞳孔微缩,把唐云吓得够呛。
终于吞口闷气。
老四说的没错,咱这皇帝当得真他娘的窝囊!
一招受制,步步受挫。
“传令平安,对毛骧抄家灭族!”
都怪毛骧,不给老四选择。
害得咱被妹子骂。
害得咱畏首畏尾!
死不足惜!
……
此时。
朱棣住进燕王府,进入寝殿。
看着记忆中熟悉的陈列,倍感亲切。
打发走伺候的人。
这才卸下伪装,完全放松下来。
“殿下,郑先生请来了。”门外响起一道破锣嗓子。
朱棣军旅生活习惯了。
不习惯用宫娥侍奉,吃穿住用行都由侍卫操办。
“进来。”
朱棣神情疲累。
却要撑着和郑九成谈判,
他斜躺着,神情懒散:
“老丘,俺的猪习惯这里吗?”
侍卫叫丘福,出身行伍。
洪武初年,在燕山卫服役。
朱棣继藩后,燕山卫变更为王府卫队,他自动变成燕王嫡系。
因为战功出色,被层层提拔,进入朱棣眼帘。
现在是朱棣近身侍卫。
是朱棣的心腹。
“回殿下,都是种猪、种鸭种鸡,肯定精心照料。”
“您总说核心竞争力。”
“这些禽种,都是咱燕王府的核心竞争力,是咱家家底。”
“献给朝廷,标下舍不得。”
丘福这大老粗,从军伍进入家禽伍,自己觉得很别扭。
本以为从军,是杀敌立功。
现在改养猪了,或多或少不适应。
好在燕王比较看重他。
有意把他培养成禽倌儿。
对付干吧,还能辞职咋的。
“这是咱燕王府的功绩,老头子不会亏待咱们的。”
朱棣满不在乎。
养猪是他的保护色,为让他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光明正大行走而已。
他心里在琢磨,老头子那关,到底过没过去。
三年,苦练演技,就等这一刻发挥呢。
他心里给自己打分,勉强合格。
毕竟情报掌握太少,完全靠猜靠揣度靠赌。
靠他一个人揣测算计,终究有所欠缺。
而皇帝有意让文臣疏远他,导致他身边没有智囊。
现在,在皇帝怀疑他的当口,去寻找智囊,无异于自爆。
必须按捺住性子,慢慢寻找。
对了,那位黑衣宰相,姚广孝,他在哪呢?
“殿下,还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