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蚕噬忆

慕云遮腕间的血蚕丝突然钻入沈砚鼻腔，他嗅到母亲梳头用的茉莉油香气。这味道混着血蚕分泌的黏液，在颅骨内织出绵密的幻境网。

“砚儿，该饮合卺酒了。“母亲的声音从冰魄镜中传来，镜面却映着阿兰若的脸。沈砚看见自己身着喜袍，正将青铜樽抵在新娘唇边。阿兰若的嫁衣下摆渗出黑血，血珠落地变成啃食喜烛的食忆蚕。

幻境倏然翻转。此刻他成了被红绸束缚的新娘，盖头外传来父亲的声音：“沈氏守门人的宿命，便是世代为樽。“透过盖头缝隙，他看见冰魄镜被锻进青铜樽的瞬间，镜中惨叫的女子竟是慕云遮的前世。

“想起来了吗？“慕云遮的声音混着血蚕啃食脑髓的声响，“你们沈家男子代代迎娶的，从来不是活人......“

剧痛中幻境再度裂变。沈砚跪在北海冰原上，怀中母亲的身体正在融化。她的脸皮漂浮在半空，化作冰魄镜框。镜中闪过残酷真相：三年前和亲队伍遭遇的根本不是沙暴，而是沈老将军亲自带兵截杀。阿兰若被长枪贯穿心脏时，手中还攥着要送给沈砚的骨笛。

“不！“沈砚嘶吼着扯断鼻腔中的血蚕丝，带出的脑浆里混着冰碴。慕云遮的傀儡童子突然集体爆裂，血蚕组成的童谣在空中飞舞：“冰镜碎，青铜裂，守门人饮新娘血......“

阿兰若的银铃碎片在此刻刺入沈砚太阳穴。剧痛让他看清真实记忆：冰魄镜里，少年沈砚曾偷偷潜入地宫，将母亲藏的冰魄镜碎片镶入阿兰若的银铃。那些他亲手刻在铃铛内侧的阴文，此刻正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慕姑姑的戏法还是这般拙劣。“沙哑声音从地底传来，迦楼罗的青铜面具破土而出。他揭下面具的刹那，沈砚看见人皮内侧的地图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标注着“冰魄镜枢“。

迦楼罗的指尖划过人皮地图，沈砚心口骤然浮现冰棱状幽光。那些光芒如活物般游走，在他皮肤上刻出与阿兰若脖颈同源的阴文。地宫残存的冰晶开始共鸣，竟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冰魄族献祭场的虚影。

“原来沈夫人把镜枢缝进了亲儿子的心窍。“迦楼罗的面具裂缝里钻出血色根须，缠绕住沈砚的腕脉，“当年她盗走冰魄镜时，可曾说过镜枢要靠至亲骨血温养？“

沈砚的瞳孔突然结出霜花，冰魄镜的完整形态从胸腔透体而出——那竟是镂刻着三十六具骷髅的冰雕妆奁。阿兰若遗落的银铃碎片突然飞入妆奁，在骷髅眼窝中撞出幽冥火。当鬼火触及迦楼罗的面具时，人皮地图上的西域文字开始蠕动重组。

“哥哥还不明白吗？“阿兰若的声音从妆奁深处传来，她的头盖骨正嵌在妆奁顶部，“当年你将我炼成活死人时，冰魄镜枢早已......“

话音未落，慕云遮的血蚕丝突然绞住妆奁。那些蚕丝穿透冰雕骷髅，扯出缠绕着傀儡线的脊椎骨。沈砚的心脏随着脊椎骨被扯出体外，却在脱离胸腔的瞬间化作青铜樽形状。樽身浮现的铭文令慕云遮神色骤变——那竟是万督山初代掌教的殄文。

迦楼罗突然撕下后背皮肤，露出鲜血淋漓的埋骨地图。当沈砚的冰魄心血滴落在地图西北角时，整个地宫突然翻转。众人坠入镜中世界，只见真正的苍梧城正在青铜樽内燃烧，百姓化作流动的金色液体注入龙椅。

阿兰若的残魂从妆奁中升起，她破碎的嫁衣裹住沈砚的青铜心窍：“现在你该看清了，守门人守的从来不是地宫......“她的指尖穿透沈砚胸膛，从沸腾的金液中捞出一枚刻着“沈“字的冰魄，“而是帝王永生炉的炉心。“

慕云遮的傀儡线在此刻尽数断裂，她的白发间钻出血蚕王虫。虫腹透明处可见历代帝王的记忆在蠕动，最清晰的画面却是沈砚抱着阿兰若尸身在冰原刻铃的场景。当虫王扑向青铜樽时，整个镜中世界开始坍缩成婚书上的血色文字。